小张的幻梦8

走下重重的回廊，又是一片紫红色与青绿的花圃，又有一条河流静悄悄地淌着。见到此景，一开始进幻梦的那种惶恐感已经荡然无存了。

婴宁本就是爱花之人，见到此景，心中自是喜悦不已。赶紧一路小跑，到那花丛堆中自在地嬉耍。

且看吧，在一片葱郁的青色世界里，一位年轻姑娘静静地站在那里。她身着一袭艳丽的橙红色上衣，宛如一朵盛开在绿海中的小花，那条青色飘带如同倒映着日光的碧波，在她纤细的腰肢间闪烁着迷人的光泽。

她的长发乌黑而利落，齐眉的刘海下，一双眼睛清澈而宁静，似乎能映照出这片天地间的一切美好。微风轻拂过后，她的几缕发丝和身上的飘带随风轻扬，更添几分灵动。

脚下，是柔软的草地，紫色的小花星星点点地散落其中，像是大地洒下的梦幻色彩。远处的庭院和小阁若隐若现，与这片自然美景相得益彰。在这荒诞幻梦的一角，这一方天地独享着一份难得的静谧与和谐，让人不禁沉醉于这如诗如画的美景之中。

如此可爱而感动的情景，在幻梦里已经出现了相当多的次数了，可这次小张看到后，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整个身子不停地微微颤动。

“唉……终究，还是留不住么……”虽然画面唯美而感动，但不知为何，小张看到的却是岁月易逝，年华不再的伤感。眼前像是带了一层浅浅的霜雾似的，看啥东西都感觉很是飘渺悠远。

待那个姑娘游耍完毕，尽兴地从花丛当中钻出来，正要分享分享她自己的快乐时，却发现小张似乎莫名兴致很低。仔细看去，他只是黑着脸，沉默地坐在一块石头上面眺望远方。

“你又咋了？这是什么表情？”婴宁看着小张，问道。

“没，没什么啊。“小张揉揉脑袋，接连喘了几口，压抑住情绪。

”哎呦，牛，你这家伙真是比那些吟游的骚人还多事。“婴宁哂笑了一番。

”一种很复杂的感觉，我形容不上。兴许，是关于瞬息与永恒的思考。”小张尽全力去描绘他深邃的思想感情，”我在想，像眼前这样的情形，我们的世界上究竟已经出现过多少次了，而往后，又该会出现多少次？“

”在乎那么多干什么，你又活不了那么久，珍惜现在你看到的就好了。“

“说实话，看了这么多东西，我心底的需求慢慢也有所改变。以前我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跟着自己的信念，杀出个天平世道、朗朗乾坤。现在我只想沉浸在这样的氛围里，为大千世界里的种种空灵景色哀叹——想想吧，那些飘动的烟火，那些零碎的砖瓦，那些青葱的草木，那些涌动的潮水，为什么都如此好哭呢？尤其被照在特殊的光影下面的时候，特别感动的。啊，不行，越想越难受！”

”好了好了，想不懂别想了，你别整出毛病来……“婴宁劝道。

“思来想去吧，要珍惜时间，珍惜古人的绝句箴言。虽然我才弱冠之年，但已经深刻理解，什么叫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小张又说。

“你不是要当外公么，体会家长的慈爱么。“婴宁撇嘴。

”呵，对，对。我内心其实很苍老了。”小张应和着。

“行了行了，下来吧，别装模做样了。”婴宁道。

小张听赛没听，依旧用自己敏锐的眼睛和内心望着远处，婴宁也不知道他是真的犯了病还只是无趣的多情。

”我心里难受，再愣一会。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啊……“小张继续思索着，似乎在艰难地推演脑中的思路，”总是这样子，总是这样子！只要错了一点，就全没了！“

婴宁眨巴眨巴眼睛，期待着他下面的举动。心想当初这家伙还在问自己有没有事，这回可是自己担心他的脑子了。

“啊，风沙为衣袂，琅玉为身。刍狗何幸兮，逢此良辰！”忽然，小张猛地从石头上站了起来，对着广阔原野喊了几声。

这声音吓了婴宁一跳，她苦笑着摇了摇头，“真疯了。“

“所谓魂起于水上，天气初分。轻者为日兮，浊者为尘……圣名，永铸。铸象，有比。昭彰，其美。万流，归一。”小张神经质地，莫名其妙地从嘴中蹦出了这些词。

”难怪说好诗人都是癫子。当然啊，这话不是夸你，你水平显然还是不够的。”

“这不是我说，不是的——神魔，双向。阴阳，并存。天五，地十——谓之太初！我懂了，道法自然，道法自然呐哈哈，”小张似乎明白了什么，越念越快，并猛地拍打双腿，摇头晃脑，笑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

”呃……“

婴宁努了努嘴，把头扭了过去。接着她似乎也想起了什么，拿出了小兔子，开始用自己的方式笑起来。这样一来，两人的声音产生了某种怪异的和声，还挺好听的。但也多亏这里不是闹市，不然指不定得吓走多少过路人呢。

”砰！“

忽然间，枪声响起，把二人从癫狂的状态里重新拉了回来。

“怎么了这是……谁在放鞭炮么，不对！“

二人抬眼看去，只见一群穿着破烂衣帽的猎人。他们嘴里舔舐着肮脏的血、见着什么便吞吃、消灭什么，不论那是死是活。他们的头发乱如蓬草，像是许久未曾打理，一缕缕纠结在一起，随着他们疯狂的动作肆意舞动；他们的眼神空洞而又狂热，眼球像是被火焰点燃，却又透着一种无法言喻的空洞，那眼神仿佛失去了对周围世界的信任，只有无尽的狂热与癫狂。

这群怪人毫无秩序地聚集在一起，彼此推搡着，碰撞着，却好似感觉不到疼痛。他们中有的突然冲向周围的物体，不管是石壁还是树木，就那样直直地撞上去，额头瞬间红肿起来，却又像不知道疼痛一般，继续重复着这样的行为，如若是被磕痛生了气，就对着那里开枪。

猎人们的脚步踉跄，却又充满着一种狂乱的力量，每一步落下都像是要把地面踏碎——不，是真要踏碎。就算茹毛饮血原始人也不会这么做，他们现在的举动，纯粹是为了销毁而生，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而且正在朝着自己这边赶过来。

婴宁似乎格外害怕这些猎人，她撅起小嘴、眼睛瞪得大大的。

“快走快走……”

”哎，我说，这些人也忒狠吧。长的脸相还挺文明，像模像样，可做的事咋就这么埋汰呢……“小张心想。

在幻梦里属实是第一次碰见这样的情况，之前还以为只是些情绪价值上的东西呢。还是应了赵闻道口中所说的“人比邪祟更恶”的话了。

“你愣着干嘛？”婴宁看一动不动的小张，急忙问道。

“你先走。”小张好胜心上来了，忽然像个戏精似的。

“疯子，既然你要当英雄，我不管你了。”婴宁跑开了。

那群怪人终究还是过来了，气色十分不友好。

“你们要干什么？”小张质问道。

几个汉子对视几眼，然后把目光转了回来。

“搜山！！”其中一个用沙哑而恶狠狠的声音喊道。

“我等誓要扒开那些虚假伪善之物的死皮，叫它们的本里给赤裸裸地展现出来！赤裸裸的真相，血淋淋的现实！“另一个喊道。

“啊，什么？”小张听罢属实怔住了，这么义正言辞的话语出现在了这种古怪的场合，还是根本不理解他们究竟有什么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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