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气入红尘 第三十六章:青灯照骨
夜色如浓稠的墨汁,将华山重重包裹。山脚下,一盏青灯幽幽升起,豆大的火苗在寒风中摇曳,散发着诡异的幽光。光晕所及之处,枯庙里半尊残破的泥菩萨露出斑驳面容,嘴角开裂的笑纹里积着厚厚的灰尘,空洞的眼窝里不知何时钻进了几株枯草,在夜风里瑟瑟发抖。
唐僧跪坐在蒲团之上,双手合十却未诵经。他的指尖反复摩挲着腕上结痂的伤痕,干涸的血痂下隐隐透出金色纹路,宛如古老的经文在皮肉里生根发芽。那道伤痕是三日前与岳不群交手时留下的,此刻却似有生命般微微发烫,每一次脉动都牵扯着他的神经,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伤口处悄然苏醒。
"师父。"沙僧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夜露的凉意。他手持月牙铲立在门槛处,铲刃斜插泥地,寒光闪烁的刃面上凝着一层薄霜,折射出青灯的幽光。"左冷禅的人马已过潼关,今夜必到此地。"他的语气沉稳,却难掩眼底的忧虑。山风呼啸而过,卷起他衣摆下一角旧袈裟——那是他当年在流沙河时穿的,布料早已被岁月和鲜血染得辨不出本色,边缘处还残留着几处狰狞的裂口,像是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八戒蹲在庙檐上,正啃着冷硬的馍馍。突然,他"呸"地吐出半块硬如石子的馍渣,骂骂咧咧道:"这世道,连馍都是苦的!"话音未落,一阵阴风吹过,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抱紧双臂。月光透过破漏的庙顶洒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地上投下一片斑驳。
就在这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泥菩萨的眼珠突然动了动,发出细微的"咔嗒"声。紧接着,泥胎表面裂开细密的纹路,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里面挣扎。悟空反应极快,金箍棒瞬间出鞘,重重抵在菩萨眉心,厉声喝道:"装神弄鬼的老倌儿,滚出来!"
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一截白骨从泥胎中钻了出来。那是个瘦如枯柴的老僧,皮肤干瘪得紧贴骨头,额间一道戒疤深可见骨,仿佛是被利器生生剜出的伤口。他伸出鸟爪般的枯手,轻轻拨开悟空的金箍棒,声音沙哑如破锣:"大圣,五百年不见,火气还是这般旺。"
唐僧猛地抬头,瞳孔骤然收缩:"你是……少林达摩院首座?"记忆中,这位高僧本该在十年前闭关圆寂,如今却以这般诡异的模样出现在此处,周身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老僧没有回答,只是从怀中掏出一盏铜灯。灯身布满斑驳的锈迹,灯油浑浊如凝固的血液,散发着刺鼻的腥甜气息。灯火"噗"地爆了个灯花,映出灯壁上刻的小字——"易筋"。字迹古朴苍劲,却被暗红的血渍覆盖,显得格外阴森。"任我行吸干了老衲的师兄,又用他的骨头捏了这盏灯。"老僧将灯递给唐僧,枯槁的脸上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灯油是易筋经练到第十重时的血髓,能烧三天三夜。"他顿了顿,黑牙间漏出冷气,"够你们逃到峨眉了。"
话音未落,庙外突然传来密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震得地皮微微发颤。八戒"嗖"地从檐上跳下,九齿钉耙往肩头一扛,急声道:"师父,走不走?"
唐僧接过铜灯的瞬间,灯焰突然窜高尺许,将他腕上的金色纹路照得透亮。那些纹路仿佛被激活的符咒,顺着他的胳膊迅速攀爬,最终在肩头聚成一朵金莲。莲花绽放的刹那,山道上的马蹄声戛然而止,四周陷入一片死寂,唯有青灯的火苗在风中发出"噼啪"的爆响。
"砰!"
庙门被一股巨力撞开,木屑纷飞。门外立着的却不是左冷禅,而是个浑身裹在黑袍里的影子。他手中提着一颗人头——岳不群的,双目圆睁,眼珠几乎要瞪出眼眶,嘴角却挂着一抹诡异的笑,仿佛在嘲笑这世间的荒诞。
"秃驴。"黑袍人哑着嗓子开口,声音像是从九幽地狱传来,带着令人作呕的腐烂气息,"你徒弟的债,该还了。"
沙僧的月牙铲突然剧烈嗡鸣,铲刃上的霜瞬间化作细碎冰晶,簌簌落地。他死死盯着黑袍人腰间露出的一截铁链——那是天庭捆仙锁的样式,他再熟悉不过。五百年前,他正是被这锁链捆住,贬下凡尘,每一个链环都刻着屈辱与痛苦。
悟空的金箍棒已抡到半空,却听唐僧轻声唤道:"卷帘。"
这一声呼唤,如同一记重锤砸在沙僧心头。他浑身剧烈震颤,握铲的手青筋暴起,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黑袍人缓缓掀开兜帽,露出一张被火烧烂的脸,皮肉翻卷,狰狞可怖。唯有那双眼睛亮得骇人,直勾勾地盯着沙僧,一字一顿道:"五百年了,师兄。"
灯火摇曳,将黑袍人腰间的铁链照得清晰可见。上面刻着三个小字——"卷帘大将",字迹早已被岁月磨得模糊,却像烙印般刻在沙僧灵魂深处。那些被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蟠桃会上失手打碎琉璃盏的瞬间、被天庭施以酷刑时的剧痛、坠入流沙河后无尽的孤寂……每一幕都伴随着铁链冰冷的触感,将他的心脏紧紧攥住。
"师弟,是你……"沙僧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喉咙像是被捆仙锁勒住,每说一个字都无比艰难。他曾无数次在梦中见到这张脸,却从未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重逢。
黑袍人突然发出一阵尖锐的笑声,笑声中充满了怨恨与疯狂:"卷帘大将?呵,那早就是个死人了!都是因为你,因为你们这群所谓的'取经人'!"他猛地挥舞手中铁链,铁链破空,发出刺耳的尖啸,"当年若不是你,我怎会被牵连!若不是你,我又怎会落得这般下场!"
唐僧双手捧起铜灯,金莲的光芒与青灯的幽光交织在一起,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他望向黑袍人,眼神中既有悲悯,又有几分了然:"施主,一切皆有因果。当年之事,并非一人之过。"他顿了顿,腕间的金纹愈发耀眼,"你若执念太深,终将困于这因果轮回之中。"
"因果?"黑袍人怒极反笑,铁链狠狠甩在地上,溅起一片泥花,"我只知道,今日,我要你们血债血偿!"话音未落,他周身突然爆发出一股强大的黑气,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将整个破庙笼罩其中。黑气所到之处,青灯的火苗变得愈发幽绿,铜灯上的"易筋"二字也开始扭曲变形,仿佛在为这场即将爆发的厮杀而颤栗。
悟空金箍棒一横,挡在唐僧身前,周身金光大盛:"管你是谁,敢伤师父,先过俺老孙这关!"八戒挥舞钉耙,站到沙僧身旁,低声道:"沙师弟,别怕,有俺们在!"沙僧握紧月牙铲,深吸一口气,多年来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化作熊熊战意。他知道,这场战斗不仅关乎他们的生死,更关乎那段被尘封的往事,关乎他内心深处一直逃避的罪孽。
庙外,左冷禅的人马已将此地团团围住,马蹄声、兵器碰撞声与黑袍人的怒吼声交织在一起,如同一场末日的前奏。而在这小小的破庙中,青灯照骨,一场关乎因果、恩怨与救赎的较量,正式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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