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黑木崖下影幢幢

第78章：黑木崖下影幢幢

黑水漫过脚踝时，唐僧的袈裟还在滴水。那些从剑冢坠落的碎石在水面浮浮沉沉，被无形的力量托着，像是一群沉默的鱼。他低头看向腕间，龙鳞纹路正顺着血脉往心口爬，每爬过一寸，就有细微的刺痛传来，像是敖丙的冰魄剑在骨头上刻字。

"师父！"

悟空的声音从上方炸响，震得黑水泛起涟漪。唐僧抬头，看见那只金毛巨猿正用肩膀扛着半座断裂的山崖，指缝间漏下的碎石砸在水面，激起一串串血红色的浪花。八戒的九齿钉耙斜插在一块突出的岩壁上，他正费力地把沙僧从乱石堆里拽出来，月牙铲上的沙粒簌簌落下，在水里凝成小小的沙塔。

"别管俺！"沙僧的声音带着闷响，他的一条腿被卡在两块巨石中间，流沙般的血肉正在缓慢重组，"先找敖丙和三太子！"

话音未落，水面突然咕嘟冒泡。唐僧伸手去捞漂过眼前的一块碎布，那是混天绫的一角，金丝边缘已经发黑。指尖刚触到布料，整个人就被一股力量往下拽，仿佛水下有无数只手在拉扯他的袈裟。

"秃驴小心！"

敖丙的声音比冰碴子还冷。一道蓝光破水而出，冰魄剑在唐僧脚下凝成冰桥，霜纹沿着水面迅速蔓延，冻住了那些试图攀援的白骨手爪。敖丙半跪在冰面上，胸口的伤口还在渗血，染红了大片冰晶，他怀里抱着昏迷的哪吒，少年的风火轮已经熄灭，只剩灵珠处还残留着微弱的红光。

"灵珠裂了三道缝。"敖丙的龙角上挂着水草，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比预想的好，至少没把剑冢的魔气全吸进去。"

唐僧刚要说话，冰面突然发出刺耳的碎裂声。那些被冻住的白骨手爪正在融化的冰水里扭动，指甲缝里渗出黑色的雾气，在水面上聚成一个个模糊的人影。最前面的那个穿着紫袍，脸被雾气遮住，手里却握着一朵紫金葵花，花瓣上的血珠滴进水里，立刻开出一片血色莲花。

"岳不群？"悟空的吼声震得崖壁掉渣，他腾出一只手去摸金箍棒，却发现兵器不知何时不见了，"俺的棒子呢？"

"在这儿呢。"八戒突然嚷嚷起来，他指着不远处的水面，金箍棒正斜插在水底，棍身上缠着几圈发黑的混天绫，"好像是被三太子的绫子缠住了。"

唐僧这才注意到，哪吒的混天绫不知何时散开了，一端缠在金箍棒上，另一端还攥在敖丙手里。敖丙顺着绫带看向水底，眉头突然皱紧："不对，这不是普通的魔气。"他抬手挥出一道冰棱，击碎了一个靠近的黑影，"这些东西在吸收我们的气息，你看水里的影子。"

众人低头，只见水面上自己的倒影正在扭曲。悟空的影子长出了鳞片，八戒的影子背后多了条毛茸茸的尾巴，沙僧的影子化作流沙，而唐僧的影子胸口，赫然开出一朵小小的紫金葵花。

"是独孤剑魄的余威。"一个声音从崖顶传来。令狐冲踩着一块悬浮的碎石落下，手里的石剑已经不见了，素色长衫上多了几道裂口，"岳不群带走了剑魄，但剑冢的地脉被搅乱了，这些是残留的剑煞，会模仿我们的心魔。"

他刚站稳，冰面突然剧烈晃动。唐僧看见自己的影子从水里站了起来，袈裟上的毗卢帽歪在一边，露出和岳不群一模一样的眼睛。那影子抬手，指尖凝结出一朵小小的佛光，朝着唐僧心口按来。

"师父！"悟空想冲过来，却被自己的影子缠住。那只金毛巨猿的影子比本体还要高大，手里握着一根燃烧着黑火的金箍棒，每一棒砸下来都带着硫磺的味道。

冰魄剑的寒光突然闪过。敖丙抱着哪吒侧身滑到唐僧面前，剑锋劈向那个和尚影子，却穿体而过。"是虚的！"他低喝一声，冰魄剑在身前划出一个圆圈，霜气凝成冰墙，"但会引动我们的内伤，灵珠的裂痕......"

话没说完，怀里的哪吒突然抽搐了一下。灵珠处的红光变得极亮，混天绫像是有了生命，自动缠上敖丙的手腕，把两人的伤口贴在一起。龙血和灵珠渗出的黑血混在一处，在冰面上绽开一朵奇异的花，一半冰蓝一半赤红。

"这是......"八戒看得瞪大了眼睛，他刚把自己的影子砸成肉饼，九齿钉耙上沾着的黑色汁液正在冒烟，"他俩的血能互克？"

"不是互克，是互补。"令狐冲一剑劈开沙僧影子凝聚的沙暴，"龙元属水，灵珠属火，本是相生相克，现在被剑煞逼着......"他突然住口，看向水面下，那里正有什么东西在快速靠近，水波纹路里隐约能看见青铜色的剑脊。

"是独孤剑！"敖丙的声音发紧，冰魄剑的霜纹突然变得极亮，"它没被岳不群带走，在地脉里！"

整面水墙突然竖起，露出底下漆黑的河床。那柄青铜古剑正插在河床中央，剑身上的锈迹正在剥落，露出里面流转的金光。无数黑影朝着古剑扑去，却在靠近时被无形的力量撕碎，化作点点黑芒被剑身在吸收。

"剑在认主。"令狐冲的声音带着复杂，"但它现在吸的是魔气，再这样下去会变成魔剑。"

唐僧看着那柄剑，突然想起风清扬消散前的话。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龙鳞纹路已经爬到了手肘，金蝉血的灼热感越来越强。当他再次抬头时，所有的影子都停住了动作，齐刷刷地转向那柄青铜古剑。

"机会！"悟**然大吼一声，巨猿身躯猛地膨胀，硬生生把自己的影子摁进水里，"敖丙！冻住水面！"

冰魄剑发出嗡鸣。敖丙咬着牙站起来，胸口的伤口再次裂开，血珠滴在冰面上，激起一圈圈蓝色涟漪。整个水面瞬间冻结，那些黑影被冻在冰层里，还保持着扑向古剑的姿态。

"快！"沙僧已经挣脱了束缚，他的月牙铲插进冰层，试图把古剑撬出来，"剑煞被冻住，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但青铜古剑像是生了根，月牙铲铲在剑鞘上，只留下一道白痕。八戒的九齿钉耙也试了，同样无功而返。令狐冲的石剑早已不知所踪，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冰层里的黑影在缓慢蠕动，霜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

"让开。"唐僧突然开口。他走到冰层中央，脚下的坚冰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悟空想拉住他，却被师父眼神里的某种东西止住了动作。

唐僧伸出手，掌心贴着冰冷的冰层。金蝉血在他腕间沸腾，龙鳞纹路突然变得极亮，顺着手臂爬向指尖。当他的指尖触到冰层的刹那，整面冰墙突然发出耀眼的光芒，那些被冻住的黑影发出凄厉的惨叫，化作黑烟被青铜古剑吸走。

"嗡——"

青铜古剑剧烈震动，剑身在河床里嗡嗡作响，锈迹剥落的速度越来越快，露出里面流转的金光。唐僧感觉有股力量顺着指尖往上爬，像是要钻进他的血脉。他闭上眼睛，《金刚经》的经文在脑海里流转，那些关于相由心生的句子，此刻变得无比清晰。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他轻声念诵，掌心的金蝉血突然渗出，在冰面上写下这八个字。血色经文渗入冰层，青铜古剑的震动越来越剧烈，剑鞘上的"独孤"二字开始发光。

"快退后！"敖丙突然大喊，他抱着哪吒后退几步，冰魄剑护在身前，"剑要出鞘了！"

话音未落，整柄青铜古剑突然从河床里拔地而起，冲破冰层的瞬间，万千道金光迸发而出。唐僧被气浪掀飞，悟空及时伸手接住他，却见那柄剑在空中转了个圈，剑尖直指唐僧眉心。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令狐冲握紧了拳头，他知道这是独孤剑在选择新的主人，但唐僧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驾驭这柄浸染了百年剑意的古剑？

然而青铜古剑在距离唐僧眉心寸许的地方停住了。剑身上的金光渐渐褪去，露出里面温润的玉色，那些残留的锈迹化作粉尘落下，在空气中凝成一行小字：

"破尽红尘者，方得始终。"

字迹消散时，古剑突然化作一道流光，钻进唐僧胸口。他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几步，悟空扶住他，看见师父的袈裟下，心口处多了一道剑形的印记，和之前那道紫金莲般的伤痕重叠在一起。

"这......这是......"八戒看得目瞪口呆。

冰层彻底碎裂，黑水重新漫上来，但那些黑影已经消失了。令狐冲走到唐僧身边，看着他心口的印记，突然笑了："风师祖说得对，真正能破尽红尘的，从来都不是剑客。"

敖丙低头看向怀里的哪吒，少年的灵珠处不再渗黑血，裂痕边缘生出了淡淡的金光。混天绫自动缠好，把两人的手腕系在一起，龙血和灵珠的光芒在绫带间流转，像是一条小小的阴阳鱼。

"现在去哪？"沙僧捡起自己的月牙铲，沙粒在他掌心凝聚成一个小小的罗盘，指针指向西方，"黑木崖的方向，魔气越来越重了。"

悟空把唐僧扶稳，抬头看向崖顶。断裂的山崖外，夕阳正沉入云层，把半边天染成血色。他伸手摸了摸耳朵，那里空空如也，但心里却异常踏实。

"还能去哪。"他咧嘴一笑，露出尖尖的獠牙，"取经的路，还没走完呢。"

八戒扛着九齿钉耙跟上来，嘴里嘟囔着不知道哪个庙里的斋饭最好吃。沙僧的罗盘在手里转了个圈，沙粒指向西方。令狐冲站在崖边，回头看了一眼剑冢的方向，然后毅然跟上了队伍。

敖丙最后一个动身。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哪吒，少年眉头动了动，似乎在做什么好梦。冰魄剑在他身后发出轻鸣，霜纹比之前更加清晰。当他迈出脚步时，混天绫轻轻拽了一下，像是在提醒他什么。

他回头，看见那片重新融化的水面上，漂浮着一朵小小的莲花，一半冰蓝，一半赤红，正随着水流缓缓向西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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