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羡跪在祖宗牌位前的姿势笔直如枪,后背鞭痕在素白中衣上洇出血花。
今秣端着药盘进来时,杨羡正盯着"忠孝传家"的匾额冷笑。
她放下青瓷药盏的轻响惊动了他。
杨羡:“来看笑话?”
今秣:“来看郎君后背可还扛得住祠堂穿堂风。”
今秣用银剪绞开染血中衣,烛火映出他脊背上新旧交叠的伤痕。
最深处那道横贯肩胛,是十四岁被马鞍抽的。
杨羡忽然转身攥住她手腕。
杨羡:“逞什么能?”
他指尖沾着她肩头渗出的血。
杨羡:“这鞭子抽断过三根家仆肋骨,你也敢......”
今秣抽回手继续涂药。
今秣:“鞭梢余力不足三成。”
冰凉的药膏抹在他伤痕处。
今秣:“倒是郎君,祠堂青砖冷硬,不妨垫个蒲团。”
杨羡:“不必。”
杨羡挥开药瓶,却在瓷片碎裂声中瞥见她迅速藏起的左手——掌心被鞭尾扫出红痕,肿得像熟透的桃。
更漏滴到子时,今秣将备好的姜汤放在蒲团边。
起身时忽被扯住披风下摆,杨羡的声音闷在臂弯里。
杨羡:“为何拦鞭?”
今秣:“中秋夜祠堂动刑,传出去御史台又要参父亲治家不严。”
她解下孔雀纹斗篷铺在供案上。
今秣:“郎君若染风寒,明日兵部述职......”
杨羡:“知道了。”
他打断,不知是不是今秣看错,竟看出杨羡有几分失落感。
火苗倏地窜高半尺,今秣望着那双被烧穿的桃花眼。
他哑着嗓子道。
杨羡:“药箱第二格有白玉膏。”
今秣已走到门槛,闻言驻足却不回头。
今秣:“谢郎君赐药。”
她发间茉莉落在青砖缝里,被夜露浸成苍白的星。
祠堂的月光在青砖上淌成一道银溪。
杨羡盯着案前将熄的烛火,嗅到衣襟残留的茉莉香。
这气息让他想起大婚那夜,今秣拆九鸾钗时发丝垂落的弧度;想起朱雀街马背上她绷直的脊梁;更想起方才药膏触及伤处时,她指尖难以抑制的轻颤。
杨羡:“蠢......”
他摩挲着蒲团边缘烧焦的痕迹,忽然记起三日前暴雨夜。
他故意打翻药碗,这女人竟蹲在廊下煎了第二碗,裙裾被炭火燎出洞也不吭声。
那夜她递药的手腕上还有烫伤,却说是打翻烛台所致。
供案上的白玉膏泛着莹润光泽,杨羡突然攥紧瓷瓶。
她拦鞭时,分明连睫毛都在抖,偏要装得冷静自持。
就像那日回门独自穿过七条街巷,发髻分毫不乱,却在无人处揉着磨破的脚踝。
幼时被父亲罚跪,长姐偷塞给他的海棠糕总藏在供案下。
而今秣送来的食盒里,除却茯苓鸽子汤,竟还搁着块包油纸的桂花糖——正是那日他随手扔给她的那块。
月光偏移到"忠孝传家"的匾额时,杨羡忽然起身。
他抓起白玉膏穿过游廊,却在西厢门前顿住脚步。
雕花门缝漏出暖黄烛光,今秣低头的剪影映在窗纸上——她正用受伤的手给姨娘写信,狼毫几次从指间滑落。
杨羡后退半步,将药瓶轻放在石阶上。
转身时踢到廊下铜盆,惊得今秣推窗探看。
他闪身躲进芭蕉叶后,看着那抹月白身影拾起瓷瓶,忽觉喉头哽着团温热的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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