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回时 10.洞房花烛

成婚当日，更鼓撞碎满城灯火，傅府门前的石狮披着十丈红绸，金线绣的百子千孙帐被夜风掀起，露出檐下九九八十一盏琉璃宫灯。

应絮踩着金丝楠木轿槛落地时，听见陈氏护甲刮过轿帘的刺耳声响。

陈氏："傅家这般排场，倒像是心虚补亏欠。"

喜乐骤然转急，盖过陈氏的冷笑。

应絮垂眸望着裙摆金线绣的獬豸纹——那是傅云夕今晨派人送来的婚服，獬豸双目嵌着墨玉，与她发间步摇的珠子同出一源。

十六对童男童女撒出的合欢花瓣被疾风卷起，扑在陈氏新染的绛红指甲上，像溅开的血珠。

"新人跨鞍——"

傅云夕执起红绸的手背青筋凸起，玄色婚服袖口银獬豸在火光下凛凛生威。

应絮嗅到他身上沉水香。

三跪九叩时，应絮腕间翡翠镯碰在青玉地面上，凉意沁入骨髓。

宾客的碎语落入她耳朵里，但她都在转眼间忘记。

因为她有些紧张，又有些想落泪，脑子里此刻像是一团乱麻。

唯独一句话清晰:母亲没能看到她风光的出嫁。

–––

亥时的梆子声催散宾客，应絮坐在铺满桂圆花生的婚床上，盖头金流苏扫过床帘。

她攥着半枚双鱼佩，听见门外醉醺醺的喧闹声忽远忽近。

"少卿再饮一杯..."

劝酒声被剑鞘击地的铮鸣截断，门扉吱呀声里混着踉跄的脚步声。

应絮嗅到浓重的酒气，却见玄色袍角在眼前三寸处停驻。

秤杆挑起盖头时，应絮睫羽轻颤，金丝珍珠冠垂帘映着傅云夕泛红的眼尾。

他扔开秤杆跌坐脚踏，玄色婚服前襟沾着酒渍，却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

傅云夕："一天没吃东西吧，枣泥酥，应该是你喜欢的。"

应絮盯着他掌心的糕点碎屑，忽然想起十岁那年偷塞给他半块沾着药汁的枣泥酥。

她接过油纸包，心中五味杂陈。

此刻傅云夕仰头望她，眼底醉意朦胧似化开的墨。

傅云夕："应絮..."

他的目光有着太过于柔情似水的真诚，好像能灼穿应絮的心。

他突然单膝点地，剑茧擦过她指尖。

傅云夕："嫁给我，不悔？"

傅云夕心跳如鼓，清晰无比，他在应絮登门大理寺的那天，就被乱了心。

他怕应絮只是一时冲动，怕应絮另寻利刃。

应絮："母亲入棺那日，我抱着桁儿躲在祠堂。"

她忽然开口，指尖抚过傅云夕眉骨旧疤。

应絮："陈氏举着烛台说，女子最好的归宿是听话的死去。"

应絮："现在我有刀了，为什么要悔？"

傅云夕听见她毫不掩饰的目的和野心，却忽然轻松的笑了，因为他确认了应絮的坚定。

傅云夕："那为夫便以此身为刃，为你淬火而生。"

窗外偷听的下人不慎踩碎瓦片，傅云夕掷出的合卺杯撞在窗棂上，琼浆泼湿"囍"字。

应絮在他陡然清明的眼神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傅云夕："安寝吧。"

傅云夕起身吹灭龙凤烛，月光突然涌入洞房。

应絮见他走向贵妃榻，突然扯住他腰间玉佩。

应絮："少卿怕我？"

傅云夕回身时带翻青玉枕，裂响中将她抵在拔步床立柱间。

傅云夕："怕你后悔，怕你为难。"

他气息拂过应絮的耳畔。

应絮却突然吻上他，却因太过生涩而嗑在他的下唇，血腥味在齿间漫开。

应絮："那我现在就要少卿安心。"

她扯落金冠，墨玉珠滚落。

应絮："洞房花烛，少卿难不成要我独守空房？"

更鼓声里，傅云夕指尖挑开她颈后系带，触到她薄的像纸般的脊梁。

应絮在他陡然加重的呼吸里轻笑，将枣泥酥塞进他口中。

应絮："甜吗？"

夜色吞没最后一声喘息时，应絮望着帐顶，傅云夕沉睡的侧脸浸在月光里，手却仍紧扣她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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