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动

“哥，我真的好喜欢你。”

耳边突然响起秦年低沉、沙哑的声音，秦泽猛地睁眼，视野里朦朦胧胧的，是再熟悉不过的公寓水晶灯和天花板。

他头晕脑胀地坐起来，确认床上没有压着自己说情话的秦年，才稍稍放心。

我怎么会做那种梦呢？

秦泽拍了拍脑袋，试图在被酒精搅成一团浆糊的脑子里理清记忆碎片——

他隐约记得自己进了浴室要洗澡，洗了一半想起来第二天要考试……考试？考什么试？

秦泽满头雾水继续回忆：后来我好像让秦年给我搓澡来着，他进来了吗？他不会真的进来了吧？

秦泽人麻了。他扫了一眼沙发上半条腿“掉”在地板上的亲弟弟，神情逐渐凝重：这孩子没对我做什么不该做的事吧？

他掀开被子跳下床，认真检查全身上下，确认没有任何异样，便松了口气，又怕吵醒秦年，于是轻手轻脚地去洗漱。

其实现在离上班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公司离公寓只隔了几条街，完全没必要那么早出门。但是考虑到这个月的绩效没完成，再加上他实在不想跟秦年待在一起，只好选择当一个勤奋的打工人。出门的时候，秦年已经换了个姿势，从秦雨的角度刚好能看见他睡衣底下露出来的半截腰，和自己的一块腹肌不同，秦年腹部的肌肉形状优美，力量感十足，如果是一个女孩子看见了，大概会觉得性感迷人。

秦泽幽怨地摸了摸自己平坦的肚皮，随后快步走到他旁边，气愤地捡起滑到地上的毯子，把秦年露出来的腹肌盖了个严严实实。

—

到达公司后，秦泽立刻进入工作狂模式。他所在的公司管理严格，工作电脑连接内网，他又不爱看手机，因此一上班就基本处于失联状态。

为了赶工作进度，他午饭只吃了同事从食堂带的饼干和罐装咖啡，一直兢兢业业工作到下午六点半，才伸了个懒腰，打算去外面散散步再回来接着搬砖。

刚打开手机，就看见满屏的未接电话和未读消息，大部分来自秦年。

“糟糕，我把他忘了……”

秦泽略微有点愧疚，急忙点开微信，打字问他吃晚饭没有。

秦年回复得很快：“哥，你终于理我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秦泽习惯性地捏了捏耳垂——他一旦心虚就会做这个动作：“工作太忙，我不是故意的。你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点外卖。”

秦年叉开腿大剌剌地坐在地上，面无表情地打字：“我不饿，等你回来一起吃”

他烦躁地用手指敲击屏幕，几秒钟后，那边回复：“我今天要加班，你不用等我。”

“就这么讨厌我吗？”

秦年握着手机苦涩地问，但空荡的房间并没有人能给他回答。

秦泽打出那串字后，心头多少有些不忍，但他犹豫片刻后还是点击了发送。

这一次秦年没有秒回。秦泽一边盯着手机屏幕，一边从电梯往外走，足足过了五分钟，才收到他的回复：“你不回来，我就不吃。”

“小屁孩威胁谁呢？”

秦泽内心的愧疚立马烟消云散，他果断地关掉对话，冷哼道：“饿死你算了。”在秦年还是个小豆丁时，他简直称得上是秦泽的跟屁虫，秦泽去哪儿他去哪儿，秦泽做什么他也跟着做，这个特质直到现在似乎也没怎么改变。

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一次是，秦泽学校考试考砸了，回到家关上门独自生气，也不吃晚饭，秦年就皱着张小脸，抱着手臂守在他旁边，不管爸爸妈妈怎么叫，秦泽不动，他也不动。

所以秦年确实干得出秦泽不回去他就不吃饭的自残行为。

得出这个结论后，秦雨的铁石心肠咔嚓碎了一地。

他虽然害怕秦年对自己做出越界的行为，但是从前朝夕相处培养出的感情是真实存在的。作为哥哥，怎么能狠心丢下他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里饿肚子呢？

秦泽单手插兜在公司外面晃了一圈，毅然决然地放弃加班计划，选择回去叫秦年一起下楼吃晚饭。

他看见我回去，一定会很开心吧？

秦泽怀着这种心情打开门，却发现房间里面很暗，他顺手开灯，一眼就望见坐在地上的秦年——

对方被骤然出现的光线刺激得眯起眼睛，但很快就瞪大了，惊讶地望着秦泽，半晌才小声道：“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他这个样子就像一条委屈巴巴等着主人回家的可怜大狗狗，秦泽甚至都能想象出他尾巴跟耳朵耷拉着的画面。

“我怎么会不来呢？”秦泽的心瞬间软得像块棉花，他蹲上身揉了揉秦年的头发，然后伸出手：“起来吧，哥哥带你去吃好吃的。”

秦年轻声笑了笑，抓着秦泽的手慢吞吞站起来：“我想吃你亲手煮的菜。”

秦泽：“……”他低头看向交握的手，心道这人是不是嫌自己命太长，居然敢吃我煮的饭？

豆瓣有一个名叫“炸厨房”的小组，作为一名5G冲浪爱好者，秦泽曾经试着将自己做的可乐鸡（焦）翅(炭)拍图发了个帖子，他本意是想凡尔赛一把，结果却收获了无数炸组家人的肯定，并且还光荣地被组长加入炸组精华帖。

从此秦泽彻底认清了自己厨艺不行的事实，再也不愿下厨房。

但此刻望着秦年期待的眼神，他拒绝的话到了嘴巴，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要不，我再试一次？

秦泽眸光闪动：“那，我下面给你吃？”

秦年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到他的下面，耳朵可疑地红了：“真……真的？”

秦泽：“真的！”他抽出手，转身走去厨房，随后从柜子里把买来的挂面拆封，架锅、烧水一气呵成。

秦年略微有些失望，在原地反思了三分钟自己的污浊思想后，才跟去厨房，正好看见秦泽拿起两个鸡蛋敲壳打进锅里，蛋白遇热缓缓凝固，在黑色的锅里施展开了白色的身躯。

秦泽满意地丢开蛋壳，拿刀咔咔切碎一个西红柿，也都放进锅里。

秦年顿时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

下一秒秦泽拿铲子搅了搅锅里一堆混合物，抓起一把挂面就想放进去。

“等等！”秦年急忙上前阻止：“哥，不是这样煮的！”

他猛地抱住秦泽的肩膀，胸膛贴着秦泽的后背，双手绕到前面去抢过他手里的面条，一连串动作如行云流水般，等做完才发现他们实在是挨得太近了。

秦泽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脏在怦怦乱跳，他僵硬地抬起手肘戳了戳秦年的胸口，舌头简直要打结：“你你你……你来煮，我去外面等你……”

说完，他赶忙闭上眼睛从秦泽年的怀抱里钻出去。

秦年维持着环抱的姿势转头，看见他慌忙走进客厅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

相比之下，秦年的厨艺就可靠多了。

秦泽上了大学就很少关注他，因此当他看见秦年端上来两碗色香味俱全的西红柿鸡蛋面时，感到非常难以置信：“果然是长大了。”

吃完晚餐，秦年又主动收拾桌子洗碗。

秦泽懒懒地靠在门边看他忙里忙外，顿时有一种自己才是弟弟的错觉。

他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地问：“你要在这边待多久？”

闻言，秦年刷碗的动作顿了顿：“五天，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用力攥紧了，背对着秦雨，脸上情不自禁浮现出难过的表情。

心情是会通过语气传达的，秦泽敏锐地听懂了他的情绪，突然意识到自己问的方式不太对，于是急忙找补：“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想，你可以多留几天，等我周六周日休息，带你去看看学校……你不是考了D大吗？”

攥紧心脏的手突然又松开，秦年的情绪完全被秦泽牵动着走，失落到惊喜，只需要一句话的时间。

他竭力控制住心中的狂喜：“是，因为我想去你读过的学校。那我……就再多留几天。”

其实他恨不得变成秦泽的挂件，想永远待在哥哥的身边。但是秦年很懂得知足，他已经感到两人的关系在慢慢恢复了，千万不能再次搞砸。到了睡觉的时间，秦年自觉地去沙发，但人还没有躺倒，就被秦泽叫住了。

“你上来跟我一起睡吧。”

说完这句话，秦泽忍不住想抬手打自己一耳光：让你嘴快！让你心软！万一擦枪走火了怎么办？！

秦年怀疑自己听错了：“哥，你再说一遍？”

“咳……”秦泽清了清嗓子，半张脸埋在被子底下，瓮声瓮气道：“沙发很窄，别让你那两条大长腿无处安放了。这床挺宽的，我们俩躺一起打一套太极拳都不成问题。”

幸福来得太突然，秦年反而不知所措起来。他同手同脚地走到床边，红着脸垂眼看向秦泽，后者立马蠕动着移到靠墙的位置，给他留出快三分之二的空位。

秦年小心翼翼地躺下去，床很软，底下还有秦泽躺过的余温。他悄悄地把手伸进被子去触碰那片温度，却不小心碰到了秦雨的大腿，无伤大雅的肌肤相亲，秦泽却反应很大，敏感地往后退开，吓得秦泽年也急忙缩手。

秦泽尴尬地侧过身面对着墙壁，轻声道：“关灯吧。”

秦年起身摁开关按钮，灯光应声熄灭，卧室归于一片昏暗。

秦泽努力闭上眼睛酝酿睡意，但耳朵却忍不住听身后的动静。

他听见秦年的呼吸声，听见他辗转反侧，听见他貌似叹了口气。

“哥，我睡不着。”

秦年突然开口，他望着秦泽背对着自己的单薄轮廓，很想伸手去抱抱他：“哥，我可以靠近一点吗？”

秦泽吓得咬手指：“干什么？多大的人了，还要哥哥抱着睡啊？”

“不用你抱，我抱你，可以吗？”

秦年得寸进尺地凑近，右手刚想探出去搭在秦泽的腰上，就被对方反手按住了：“不可以。”

秦年感受着手背的温度，冷不丁地问：“哥，你现在有女朋友吗？”

“……没有。”秦泽皱起眉：“太晚了，睡觉吧，我明天还得上班。”

“那就好。”

秦泽并不觉得好，他强硬地推开秦年的手，把自己卷成一条毛毛虫，蜷缩在角落里生闷气。

他生气的原因很简单，他不理解为什么秦年五年前会对自己产生扭曲的欲望，更不理解为什么秦年到现在似乎都还没改变。

我该怎么办呢？

他苦恼极了，他不想失去这个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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