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浓

回程的飞机上，宋瑞芳盯着舷窗外的云海发呆。机舱空调太冷，她裹着朱明哲忘在她行李箱里的格子衬衫，袖口还残留着淡淡的防晒霜味道。

回到会所后，她像具被抽走灵魂的躯壳。当油腻的客人搂着她的腰要求"特殊服务"时，她猛地推开对方，力道大得让男人踉跄着撞翻了茶几。玻璃碎裂的声响中，她看见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和记忆中海南的艳阳形成鲜明对比。

拳头落在身上时，她竟感觉不到疼。血从嘴角滑落，在地毯上洇开暗红色的花。宋瑞芳蜷缩在角落，恍惚间又听见了海浪的声音，看见朱明哲逆光站在沙滩上，朝她伸出手--

"咔嚓"。是领班拍照取证的声音。闪光灯刺得她闭上了眼睛。

"这次再扣五千块钱！"李经理的咆哮在狭小的办公室里回荡，他肥厚的手掌重重拍在桌面上，震得茶杯里的水溅出几滴，"要不是看你有张漂亮的脸蛋，早让你滚蛋了！"他嫌恶地瞥了眼蜷缩在角落的宋瑞芳——她凌乱的发丝黏在青紫的嘴角，雪纺衬衫的纽扣崩落了两颗，露出锁骨处狰狞的淤血。李经理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转身离去时皮鞋在地板上碾出刺耳的声响，留下宋瑞芳独自在昏暗的灯光下颤抖着擦拭血迹。

与此同时，朱明哲正躺在老宅吱呀作响的木床上。月光透过褪色的窗帘，在母亲的照片上投下蛛网般的裂痕。他蜷缩着将相框抵在胸口，冰凉的玻璃贴着他单薄的睡衣。楼下传来父亲剁肉的声响——即使在深夜，那个男人仍保持着屠夫的习惯。菜刀与砧板碰撞的节奏，像极了当年母亲葬礼上的哀乐。

七天后，两个被孤独啃噬的灵魂在泰山脚下重逢。宋瑞芳戴着夸张的墨镜，镜腿压着未消的肿胀，却在看到朱明哲的瞬间扬起灿烂的笑容。

"你的脸怎么肿了？"朱明哲伸手想碰触她的镜框，却被她偏头躲开。

"没事，"宋瑞芳踢飞脚边的小石子，看着它滚落山崖，"我揍了几个人！"她故意让语调轻快得像在讨论天气，却没能控制住嘴角抽搐的肌肉。

他们沿着陡峭的石阶向上攀登。暮色渐浓时，山风开始呼啸，吹得宋瑞芳的防晒衣猎猎作响。朱明哲始终走在外侧，手臂虚环在她腰后，像一道无声的护栏。直到繁星缀满夜空，他们终于抵达南天门。汗水浸透的T恤被山风一吹，冻得宋瑞芳直往朱明哲怀里钻。

"怕不怕？"朱明哲搂紧她发抖的肩膀，呵出的白雾模糊了彼此的视线。

宋瑞芳把脸埋在他颈窝，贪婪地呼吸着带着少年体温的气息："不怕，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她的声音闷在他的锁骨处，震得他胸腔发麻。

月光下，朱明哲终于看清她脸上的伤——右眼周围泛着不自然的青紫，像是被人用油画颜料粗暴涂抹的阴影。"明天下山后我带你去医院。"他的拇指轻轻摩挲伤处边缘，感受到她瞬间的瑟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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