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处方

林小满站在医院顶楼的天台上，初冬的阳光洒在她手中的检查报告上。田甜的最新血液指标显示，经过一周的靶向药物治疗，GFAP蛋白水平明显下降，肿瘤生长速度得到了控制。

"看来你的建议是对的。"

程一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小满转身时差点撞进他怀里。他今天没穿白大褂，一件深灰色的高领毛衣衬得他的下颌线更加分明，手里拿着两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数据确实不错。"林小满接过咖啡，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一阵微妙的电流顺着指尖蔓延，"但还需要再观察一周才能确定手术时间。"

程一航靠在栏杆上，阳光给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田甜今早问我，手术后能不能和你学画画。"

"真的？"林小满眼睛一亮，"她最近特别喜欢我给她画的那套'白细胞战士'。"

"不只是她。"程一航抿了一口咖啡，"医院教育处看到你的那些卡通医学图解，想邀请你参与儿童健康宣教项目。"

林小满惊讶地睁大眼睛："你怎么不早说？"

"想给你个惊喜。"程一航的嘴角微微上扬，这个罕见的笑容让他整个人都柔和起来，"下午三点有个会议，你和我一起去？"

"当然！"林小满不假思索地回答，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热情，赶紧补充，"我是说，这对患儿很有帮助..."

程一航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看得她耳根发烫。他忽然伸手，轻轻拂去她肩头的一片落叶："你头发上沾了东西。"

这个突如其来的亲密动作让两人都愣住了。林小满能闻到他手腕上淡淡的雪松香气，混合着咖啡的苦涩，莫名地令人安心。

"程医生！林医生！"护士长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刻的静谧，"急诊科刚收了个疑似脑膜炎的患儿，需要你们会诊！"

两人迅速恢复专业状态，一前一后冲向电梯。电梯里，林小满偷偷瞥了一眼程一航紧绷的侧脸，发现他的耳尖还残留着一丝可疑的红晕。

急诊科一片忙乱，一个约莫五岁的小男孩蜷缩在病床上抽泣，年轻的父母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

"体温39.8，颈项强直，呕吐两次。"急诊医生快速汇报，"腰椎穿刺初步排除细菌性脑膜炎，但颅压偏高。"

程一航戴上手套，动作轻柔地检查患儿："需要紧急CT排除颅内病变。林医生，你安抚一下孩子。"

林小满蹲到病床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玩偶："嗨，小勇士，我是林医生。这位是兔子先生，他想和你做朋友。"

男孩透过泪眼看了看玩偶，抽噎着伸出手。林小满趁机检查了他的瞳孔和反应，抬头对程一航使了个眼色："双侧瞳孔等大，但对光反应稍迟钝。"

"立即CT。"程一航果断决定，转向患儿父母，"可能是病毒性脑炎，需要进一步检查。我们会尽快处理。"

CT结果显示男孩脑部有轻微水肿，但无明显占位性病变。程一航制定了治疗方案，林小满则用卡通图画向家长解释病情和治疗过程。

"你们配合得很好。"护士长看着两人默契的背影，意味深长地说，"像合作多年的搭档。"

忙完急诊已是下午两点半。林小满匆匆扒了几口盒饭，正准备去参加教育处的会议，手机突然响起。是田甜的妈妈发来的消息："林医生，田甜从早上开始头痛，刚刚突然呕吐，现在送急诊了！"

林小满的心猛地一沉，立刻拨通程一航的电话："一航，田甜病情有变，正在来急诊的路上！"

五分钟后，救护车呼啸而至。田甜被推下车时面色苍白，小手紧紧抓着妈妈的衣服。程一航迅速接管了救治，一系列检查后，他的表情变得异常凝重。

"肿瘤出血，必须立即手术。"他沉声宣布，"通知手术室准备，我亲自主刀。"

林小满协助完成术前准备，在田甜被推进手术室前，小女孩虚弱地拉住她的手："林医生，我会勇敢的...告诉程叔叔，我不怕..."

"当然，你是最勇敢的小战士。"林小满强忍泪水，将一个小兔子玩偶塞进田甜手中，"让它陪你一起打败怪兽，好吗？"

手术室的灯亮起，林小满和焦虑的田甜父母一起守在门外。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手术已经持续了四个小时，比预计时间长了许多。

"不会有事的，程医生是最好的神经外科医生。"林小满安慰田甜父母，同时也是在安慰自己。

又过了两小时，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程一航走出来，手术帽和口罩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但林小满一眼就看出他眼中的疲惫。

"手术很成功，出血点全部止住，肿瘤切除干净。"他声音沙哑，"但术后48小时是关键期，需要密切观察。"

田甜父母喜极而泣，连连道谢。程一航简短交代了几句，转身要走，却突然踉跄了一下。林小满眼疾手快地扶住他："你站了六个多小时，需要休息。"

"我没事。"程一航摇摇头，却在试图挣脱时眼前一黑，整个人向林小满倒去。

医护休息室里，林小满将一杯温热的葡萄糖水递给靠在沙发上的程一航："低血糖加脱水，你差点成为我的患者。"

程一航接过水杯，指尖微微发抖："谢谢。"

"你应该多关心自己一点。"林小满在他身边坐下，"田甜现在有ICU团队照顾，你需要休息。"

程一航沉默片刻，突然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坚持亲自做这台手术吗？"

"因为田甜是你朋友的女儿？"

"不只是这样。"程一航的目光落在远处，"两年前那个孩子...手术前我也收到了异常指标，但我选择了按原计划进行。这一次，我不能重蹈覆辙。"

林小满第一次看到他如此脆弱的一面，情不自禁地握住他的手："这次不一样，田甜会好起来的。"

程一航没有抽回手，反而轻轻回握："因为有你在。"

简单的四个字让林小满的心跳漏了一拍。两人相对无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氛围。直到护士的敲门声打破了这一刻："程医生，田甜的术后CT结果出来了，需要您看一下。"

随后的48小时里，两人轮流守在ICU外。田甜的情况时好时坏，有几次险情都被及时化解。第二天深夜，林小满替下疲惫的程一航，让他去值班室休息片刻。

凌晨三点，监测仪突然报警。林小满第一时间发现田甜颅压升高，立即呼叫了程一航。他冲进ICU时连白大褂都没来得及穿，只套了件皱巴巴的衬衫。

紧急处理后，田甜的指标终于稳定下来。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两人并肩站在ICU的玻璃窗外，看着晨光一点点照亮病房。

"她会好起来的。"程一航轻声说，像是在说服自己。

林小满点点头，突然感到肩头一沉——程一航竟然靠在她肩上睡着了。她僵在原地，不敢移动，生怕惊醒他。他均匀的呼吸拂过她的颈侧，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和属于他的气息。

护士经过时投来惊讶的目光，林小满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就这样，她一动不动地站了二十分钟，直到程一航猛地惊醒。

"抱歉，我..."他直起身子，耳根通红。

"没关系。"林小满微笑，"你睡了不到半小时。"

程一航揉了揉太阳穴："我梦到两年前那个孩子了。但这次...这次结果不一样。"

林小满鼓起勇气，轻轻握住他的手："因为这次你有我。"

程一航深邃的目光凝视着她，慢慢收紧手指，与她十指相扣："是啊，这次有你。"

一周后，田甜脱离了危险期，转入普通病房。她的恢复速度令人惊喜，已经能坐起来和林小满一起画画了。程一航每天查房时都会多停留一会儿，有时甚至会参与她们的"艺术创作"——虽然他的画技实在不敢恭维。

"程叔叔，你画的兔子像只猪！"田甜咯咯笑着点评道。

"那是因为他没认真学。"林小满促狭地眨眨眼，"某些人连直线都画不直。"

程一航佯装严肃："请注意，林医生，我可是你的上级医师。"

"是吗？"林小满歪着头，"那请问程主任，在绘画这门课上，谁该听谁的？"

田甜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突然说："你们好像我爸爸妈妈吵架时的样子。"

两人同时僵住，尴尬地移开视线。程一航干咳一声："我去看下一个患者。"但离开前，他悄悄在林小满手里塞了张纸条。

等查房结束，林小满才找机会打开纸条："今晚七点，天台见。—C"

她的心跳突然加速，像有一群蝴蝶在胸腔里扑腾。这个邀约，会是她想的那样吗？

夜幕降临时，林小满特意换下了白大褂，穿上一条淡蓝色的连衣裙。推开天台门的瞬间，她愣住了——整个天台布满了星星点灯的小灯，中央摆着一张小桌子，上面放着两杯咖啡和一盒巧克力。

程一航站在栏杆边，听到声音转过身来。他也换下了白大褂，一件简单的白衬衫在黑夜里格外醒目。

"这是..."林小满走近，发现桌上还放着一本装订精美的画册——是她为程一航的医学手册绘制的所有插图，被精心排版成了一本书。

"出版社的样书。"程一航轻声说，"他们决定用你的名字作为第二作者。"

林小满翻开画册，扉页上赫然印着："文字：程一航；插图：林小满"。

"这...这太贵重了，我不能..."

"你值得。"程一航打断她，"不只是因为这些画，还因为你对田甜的治疗建议，对患儿的关怀..."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轻，"还有，对我而言，你意味着更多。"

林小满抬起头，对上他专注的目光。夜风吹拂着两人的发梢，星光洒在程一航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小满，"他第一次这样亲昵地称呼她，"我想正式邀请你，不仅作为插画师，还作为...我的女朋友。如果你愿意的话。"

林小满感到一阵眩晕，手中的画册差点掉落。程一航眼疾手快地接住，顺势握住了她的手。

"我以为...你永远不会问出口。"她小声说，脸颊发烫。

程一航轻轻将她拉近："我花了很长时间才学会再次相信自己的判断。但对你，我从未怀疑过。"

在满天星光下，他缓缓低头，吻上了她的唇。林小满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个温柔而坚定的吻，像是等待了许久终于到来的答案。

远处，城市的灯火如繁星般闪烁，而在这个小小的天台上，两颗心终于找到了彼此的频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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