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契约番外四：听诊器里的潮汐声

许沉舟回国后的第一个周一，医院走廊上响起了久违的手杖声。

护士站的年轻护士们交头接耳："真的是许教授？他不是去瑞士..."话音未落，穿着白大褂的身影已经转过拐角。三年时光在这个男人身上留下了明显的痕迹——鬓角泛白，右腿跛行比从前严重，但镜片后的眼神却比离开时柔和许多。

"早。"许沉舟点头致意，胸前的听诊器随着动作微微晃动，"今天有我的门诊？"

"儿...儿童心脏科。"护士结结巴巴地回答，"林主任说暂时安排您每周三上午..."

"谢谢。"许沉舟从公文包取出一个鲸鱼造型的曲别针别在值班表上，"这是新的分诊标记，麻烦转告其他同事。"

诊室还保持着三年前的模样。许沉舟的手拂过桌面，灰尘在晨光中起舞。他打开抽屉，意外发现一个牛皮纸信封，上面用荧光笔画着夸张的爱心。

"给终于肯回来的许大教授：

就知道你会直接来上班！抽屉里有消毒湿巾，擦擦桌子再坐。PS：听诊器我送去检修过了，频道调到了'能听见鲸歌'的那一档。

——你永远的护士长"

许沉舟戴上听诊器，金属探头触到胸口时，他听见了细微的潮汐声。

第一个小患者是先天性室间隔缺损的六岁女孩，正躲在妈妈身后偷看他胸前的岩石项链。

"喜欢这个？"许沉舟解下项链，"玄武岩，来自..."

"冰岛黑沙滩！"女孩突然接话，"《鲸鱼波波》里写过！"

许沉舟的手指顿在空中："你读...？"

"全套都会背！"女孩骄傲地挺起胸，"知秋阿姨说每个心脏有洞洞的孩子，都是被天使吻过的小鲸鱼。"

听诊器贴上女孩瘦弱的胸膛时，许沉舟确信自己又听见了潮汐声。这次还夹杂着遥远的、像是鲸鱼呼唤同伴的回响。

午休时他闯进林叙办公室："你给孩子们讲知秋的事？"

"不止我。"林叙转动着手中的钢笔，"整个儿科都在传颂'鲸鱼阿姨'的传说。"他拉开抽屉，取出厚厚一叠画纸，"孩子们给你的'康复礼物'。"

每张画上都画着穿白大褂的鲸鱼医生，背景是各式各样的海底火山。许沉舟翻到最后一张——穿着病号服的小女孩画了两头并排游弋的鲸鱼，气泡对话框里写着："许医生，知秋阿姨说你现在听得懂鲸歌了，是真的吗？"

"这群小混蛋..."许沉舟摘下眼镜揉眼睛，"怎么连我哭鼻子的样子都画..."

林叙突然正色："其实有件事...算了，你先看这个。"他递过一份泛黄的病历。

患者姓名栏赫然写着"阮知秋"，日期是她去世前一周。许沉舟的指尖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那晚我值夜班，发现她在护士站偷写什么。"林叙指着病历背面，"她让我等你'真正准备好'时再转交。"

病历背面是知秋用医用胶布贴成的"地图"，指引向医院顶楼废弃的鸽子房。许沉舟的手杖在铁梯上敲出急促的节奏，惊起一群白鸽。

鸽房角落放着落满灰尘的氧气瓶，上面用红丝带系着一台老式录音机。许沉舟按下播放键，先是一阵杂音，接着是知秋虚弱但明亮的声音：

"嗨，沉舟，现在是凌晨三点零七分，我偷溜出来录这个。先说正事：鸽子房东南角第三块松动的砖后面，藏着我的'终极武器'..."

砖块后面是个防水盒，里面装着注射器和三支药剂，标签上写着"FTY720"。许沉舟的呼吸停滞了——这是多发性硬化症的新型实验药物，三年前尚未完成临床试验。

"...托林叙从国外黑市弄来的，花光了我所有版税。"录音里的知秋轻轻咳嗽，"别骂人，契约补充条款第11条：患者有权尝试任何治疗方案。PS：我减量用了两个月，感觉不错，可惜来不及..."

录音突然中断，再响起时知秋的声音带着笑意："最后这段要给未来的许医生听——今天查房时，你说梦话背了整整三分钟的地质年代纪。我录下来了，准备等你求婚时当众播放..."

磁带末尾是许沉舟含糊的梦话："...寒武纪...奥陶纪...志留纪..."中间突然插进一句清晰的"知秋别闹"，接着是偷笑声和"咔"的关机声。

黄昏的光线透过鸽笼照在药剂上，折射出细小的彩虹。许沉舟把录音机贴在胸口，听见里面传来微弱但规律的"滴滴"声——是知秋偷偷录下的，自己睡着时的心跳。

当晚的"知秋故事角"，孩子们发现许医生带来了新装备：听诊器另一端连着奇怪的录音机。每个听完心跳的孩子都瞪大眼睛："真的有鲸鱼在唱歌！"

最后一个试听的是轮椅上的小雨。当听诊器贴到她胸前时，女孩突然抓住许沉舟的手腕："许医生，你听！知秋阿姨的心跳和我的好像！"

录音机里传出两种重叠的心跳声：一种是当下的，微弱但顽强；另一种来自三年前的磁带，平稳而有力。在某个奇迹般的瞬间，两个节拍完美同步。

许沉舟望向窗外的夜空，那里有颗星星突然明亮起来，像是有人在黑暗里调皮地眨了眨眼。

"不，"他轻声纠正，"是你的心跳声更好听。"

走廊尽头，护士长擦掉眼泪，在值班日志上写下："2023年9月20日，许沉舟医生正式回归。备注：请采购更多鲸鱼造型曲别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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