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如昼,江水裹着星月碎光奔涌向前,她站在青石阶上望着脚下滔滔浪花。三更天了,岸边芦苇丛里飘出几点幽绿鬼火,夜风卷着水腥气钻进素白襦裙。
"叮——"
腰间玉铃轻响,她垂眸看向手中泛黄书卷。生死簿上新墨未干,洇开的字迹写着"宋玉,癸卯年六月十七殁"。今夜该来的客人,迟了半刻钟。
青石板路上忽然响起细碎脚步声,她抬眼望去,却见个青衫书生踉跄着扑倒在阶前。他发冠歪斜,衣襟上沾着斑驳血痕,怀中竟抱着个襁褓婴儿。
"求仙姑开恩!"书生抬头时露出双桃花眼,眼尾红得像要沁出血来,"我娘亲阳寿未尽,城隍庙的判官勾错了魂!"
她捏着朱砂笔的指尖一顿。江风掀起生死簿一角,露出昨日批注——李氏,六十七载阳寿,当卒于子时三刻。此刻那页纸竟渗出缕缕黑雾,墨字扭曲着爬出纸面。
"生死簿上从无错漏。"她将书卷一合,石桌上青铜鼎里的忘川水开始沸腾,"饮了这盏茶,前尘往事便与你无关。"
书生突然伸手握住她腕子,掌心温度烫得惊人:"若我偏要记得呢?"他腕间有道狰狞伤口,鲜血顺着她雪白衣袖蜿蜒而下,"哪怕永世不得超生,我也要记住娘亲唤我玉郎的模样。"
鼎中水花蓦地炸开,溅湿了石案上的曼珠沙华。她望着那朵迅速枯萎的红色花朵,忽然想起上次有人唤她的名字,还是九百年前阎君将生死簿交予她时。
"孟婆大人!"黑雾中传来牛头马面的吼声,"这生魂强闯阴司,快将他......"
她抬手挥袖,江面陡然升起丈高水墙。指尖点在书生眉心,他腕间鲜血突然化作红线缠上她的小指。三生石在怀中发出嗡鸣,她竟看见他前世跪在佛前求了五百年,只为换母亲今生长命百岁。
"你叫宋玉?"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混在江涛声里,"想要记住,是要付出代价的。"
“啊~~~~”允生大叫着从睡梦中醒来,抬眼周围黑寂。他捂了捂胸口,梦里从桥上坠落的心悸和刺骨冰冷的江水触感还残留在身上,他有种空虚和茫然的不安。时间尚早,他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于是便披衣起身,慢慢踱步到院子里,看墨黑的天和繁星点点。今夜无月,空气里清凉的泥土味让人踏实,这一刻允生才有了尚在人间的感觉。
一个梦而已,本不应该太过挂心,只是这个梦让允生格外在意,总觉得太过沉重,哪怕再想起都有种让人窒息的压抑感。思及至此,他又下意识地深吸了两口气。正发愣时,院门外忽然有响动,允生想也没想就躲进了自己的小屋,然后透过没有门缝偷偷向外看。
“这么晚了,不会又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吧……”
想到这里,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月黑静谧的深夜,正是邪祟妖物作祟的时候,黑夜便是它们的保护伞,阴气旺盛,又增加了它们的力量。
越想越吓人,正在允生恐惧的野马狂奔的时候,院门忽然被从外面轻轻打开了。允生太过紧张,差点喊出声,却在见到来人时憋回去了。
是富太太提着一盏灯笼悄声进来了。
允生松了口气,刚要开门出去迎接,却顿住了。
只见进来的不止富太太,后面还跟着大概十来个和富太太一样装束的人,都提着灯笼,十分安静地进了院子,然后按一定次序站定。
那个场景太过诡异,允生落下的心又提了起来——首先,他们太过安静了,安静到走路的脚步声都没有;其次,他们的呼吸轻的近乎没有,而且一群白花花的人影站在深夜漆黑的院子里,灯笼低垂着照着下半张脸,活像冤魂,太过吓人!
白花花的……允生又定睛细看这些人,差点背过气去——他们,包括富太太,居然都披麻戴孝,一身孝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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