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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前夕的北京城飘着细雪，周九良搓着手站在云清四合院的朱红大门前，呵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结。他第三次抬手想敲门又放下，黑色羽绒服肩头已积了薄薄一层雪。

"在门口站了十分钟，不冷么？"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云清一袭月白色绣银竹的旗袍外罩着雪狐毛披肩，手里捧着个鎏金手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周九良耳尖瞬间红了："那个...今晚天坛有烟花秀..."他低头从怀里掏出两张门票，"听说今年是仿照明代宫廷烟花设计的..."

"所以？"云清挑眉，手炉里的银炭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要不要一起..."周九良声音越来越小，"去看？"

云清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三千年来，邀她赏月观花的人不少，但大多别有用心。眼前这个抱着门票像捧着珍宝的年轻人，眼神干净得如同他大褂上那对未曾沾过尘世污浊的云纹袖口。

"好啊。"她转身时发梢扫过周九良冻红的鼻尖，"等我换双靴子。"

暮色中的天坛游人如织。周九良举着糖葫芦，看云清在祈年殿前的回音壁轻轻一叩。三百年前的声波穿越时空，在汉白玉石栏间荡出只有她能听见的余韵。

"雍正六年上元节，这里的烟花能把太和殿的金顶都映亮。"云清指尖抚过斑驳的琉璃瓦，"当时有个小太监偷藏了支'火树银花'想带给生病的妹妹..."

周九良突然抓住她冰凉的手腕："后来呢？"

"杖毙。"云清轻描淡写，却反手握住他温暖的手掌，"不过那支烟花我帮他送去了。小女孩在咽气前看到了这辈子最亮的光。"

人潮突然涌动，烟花即将开始。周九良下意识将云清护在怀里，后背抵着汹涌的人流。他当然不知道，只要她愿意，一个法诀就能让方圆十米空无一人。但此刻云清安静地靠在他胸前，数着他毛衣下急促的心跳。

第一朵金色烟花炸开时，周九良看见云清瞳孔里流转的不只是璀璨火光，还有沧海桑田的倒影。而她转头对他笑的时候，三千年的孤寂都在梨涡里融成了糖霜。

"其实..."震耳欲聋的爆响中，周九良贴在她耳边喊，"我改编了段太平歌词！"

雪忽然大了。回程的路上，周九良哼着自创的小调，云清的绣花靴在雪地里踩出蜿蜒的痕迹。路过一盏熄灭的宫灯时，她突然拽住他的围巾。

"低头。"

周九良俯身的瞬间，云清将一片泛着青光的鳞片系在他颈间。"女娲族的心鳞，"她指尖划过他突起的喉结，"戴着它，百鬼不侵。"

鳞片贴肤的刹那，周九良仿佛看见浩瀚星河在云清眼中旋转。而此刻她踮起脚，在他冻红的耳垂上落下一个比雪花还轻的吻。

"新年快乐，周航。"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本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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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九良从梦中惊醒时，发现枕头浸透了汗水。梦里他在一片青色的火海中说相声，台下坐着的观众有的穿着汉服，有的裹着兽皮，还有个梳着旗头的小女孩一直朝他招手。这是他连续第七天做类似的梦。

"这鳞片..."他摸向颈间泛着微光的鳞片，触到的瞬间，卧室墙皮剥落的声音突然放大百倍，楼下早点铺油锅的滋滋声清晰可闻。更可怕的是，透过天花板，他竟能"看"到三楼独居的老教授正在用放大镜检查一块青铜残片——那残片上刻着的，正是与云清旗袍暗纹相似的蛇鳞图案！

"见鬼了！"周九良猛地扯下鳞片，所有异象顿时消失。窗外，正月十五的月亮像个冷冰冰的银盘。

当天下午的演出，他罕见地吃了螺丝。捧哏时本该接"去你的吧"，出口却成了"去你的三生石"。台下一片哄笑中，只有第三排穿藏蓝中山装的男人没笑。那人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像两把手术刀，正精准地解剖着他颈间时隐时现的青光。

后台化妆镜前，周九良用湿毛巾擦着冷汗。镜中突然出现中山装男人的倒影。

"周先生，您戴的是女娲族的本命鳞。"男人将名片放在胭脂盒旁，上面印着"国家考古研究院 沈巍教授"。"凡人强行佩戴，轻则阴阳眼开，重则..."他忽然用指甲划开自己手腕，滴出的血珠在半空凝成篆体"殁"字。

门帘哗啦一响。云清端着杏仁茶进来，沈巍的血字瞬间汽化。

"沈判官。"云清将茶盏重重搁下，瓷底在木桌上烙出焦痕，"地府的忘川水还没灌够你的喉？"

周九良看着两人之间空气扭曲出龙蛇相斗的虚影，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吐出的竟是闪着金粉的血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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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老茶馆"听雪轩"的雅间里，云清指尖蘸着周九良咳出的金血，在八仙桌上画了道符。血符腾起的烟雾中浮现出周九良前世片段：洪水滔天的上古时代，一个与她现在有七分相似的布衣男子，正用骨刀剜出自己心脏的位置。

"当年共工怒触不周山，天倾西北。"云清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炼五色石补天时，需要一颗至纯至善的凡人心头血作粘合剂。"

沈巍的眼镜片上闪过幽冥般的绿光："所以他当年..."

"自愿赴死。"云清拂袖散去幻象，"我取血时落在他心口的泪，化成了这片本命鳞。"

雅间外突然传来惊呼。三人冲出去时，只见大堂里一个女观众正以诡异角度反折四肢爬上天花板，喉咙里发出男童的尖笑："找到啦！女娲娘娘的鳞片！"

周九良颈间鳞片突然灼如烙铁。在理智反应过来前，他的身体已经自动结出复杂手印——正是梦中重复千百遍的动作。青光如网罩住那个被附身的女子，她体内窜出个长满眼睛的黑影，却在触及周九良指尖时尖叫："补天人？！"

云清脸色骤变。她甩出披肩化作白绫缚住黑影，回头却见周九良七窍都在渗出金血。更可怕的是，他的发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霜色。

"心鳞在吸收他的阳寿！"沈巍猛地扯断檀木手串，108颗珠子落地成阵，"你早该知道，女娲族与凡人结缘必遭天..."

"闭嘴！"云清撕开旗袍高衩，大腿内侧赫然有片逆生的青鳞。她咬牙拔下鳞片按在周九良心口，与他颈间那片共鸣出编钟般的清响。两道青光交融中，周九良的白发转黑，而云清嘴角溢出了淡金色的血。

昏迷的周九良被青光托起时，沈巍突然按住云清肩膀："用本命鳞救他，你会..."

"会暂时变回蛇尾？"云清冷笑，裙摆下已隐约现出青鳞闪烁的蛇身，"比起他当年给我的，这算什么？"

茶馆老座钟敲响子时，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相拥的两人身上投下如补天裂缝般的斑驳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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