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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云清坐在大学图书馆的角落，钢笔尖轻轻划过纸页。

窗外，一群大一新生正在草坪上拍合照，他们穿着统一的班服，比着夸张的剪刀手，笑声像阳光下跳跃的玻璃珠。

她翻开笔记本，写下：

**「1998年10月15日，晴。人类总在青春最盛时，最察觉不到它的存在。」**

钢笔顿了顿，又补上一行小字：

**「就像鱼不知道自己活在水中。」**

**（二）**

她认识那个穿蓝衬衫的男生。

中文系的许朝阳，总坐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写诗。他的笔记本扉页抄着海子的《以梦为马》，边角已经卷起。

今天他格外烦躁，把刚写的诗揉成团扔进垃圾桶。云清趁没人的时候捡起来展开：

**「二十岁像未拆封的信

怕写得太轻，又怕写得太重」**

她轻轻笑了。三百年前在江南书院，她也见过这样的少年——那时他写的词牌是《鹧鸪天》，皱掉的宣纸上墨迹斑斑。

**（三）**

女生宿舍楼下，长发女孩蹲在花坛边哭。

她的手机屏幕还亮着，显示着刚分手的聊天记录。朋友围着她七嘴八舌："渣男！""你会遇到更好的！"

云清站在梧桐树影里，想起1926年北平女师大的某个傍晚。短发女生把撕碎的情书抛向天空，纸屑像雪片落在紫藤花架上。

当时那个女生说："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爱人。"

后来她在云南支教时，嫁给了当地的小学老师。

**（四）**

篮球场爆发出一阵欢呼。

穿7号球衣的男生完成绝杀，被队友高高抛起。他小麦色的皮肤上汗水淋漓，笑容比六月的阳光还耀眼。

云清的笔尖在纸上悬停：

**「所有的青春都相信自己是永恒的。

正如所有的夏天都觉得自己不会结束。」**

她合上本子时，听见7号对同伴喊："等我们四十岁了还要一起打球！"

风突然变大，吹落一地槐花。

**（五）**

毕业典礼那天，云清站在礼堂最后一排。

校长正在念致辞："你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台下有人偷偷抹眼泪，有人忙着自拍，还有人握着恋人的手。

许朝阳作为学生代表发言。他穿着不合身的西装，稿纸在手中微微发抖："...此刻我们以为是在告别青春，其实是在告别尚未察觉青春的自己。"

掌声雷动中，云清看见那个失恋的女生在观众席微笑。她怀里抱着婴儿，丈夫正小心翼翼给她擦汗。

7号球衣男生在角落亲吻他的男朋友。

**（六）**

深夜的烧烤摊，醉醺醺的毕业生们勾肩搭背唱《同桌的你》。

云清坐在隔壁桌，钢笔在便签上写下最后一行：

**「人确实无法同时拥有青春和对青春的感受。

但值得庆幸的是——

当他们终于读懂青春时

青春早已化作骨血

沉默地滋养着往后余生」**

她留下便签和啤酒钱，消失在晨光微曦的街道尽头。

风掀起便签一角，露出背面极淡的铅笔字：

**「另：2003年许朝阳出版的诗集第47页，会提到今晚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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