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极乐阁

次日旦辰，嫩芽冒头，一夜绵绵细雨轻柔的带走了粉尘，留下草木腐朽的馨香。

裴昭揉了揉眼，捂嘴打了个哈气，抬脚准备落地去吃早膳，可神志不清的大脑没能带动着他，一脚踩空，趴下了地上，疼痛感传遍全身，整个人精神了万分。

晃晃悠悠的爬了起来，穿过屏风，看着茶桌上的早点，坐下来大快朵颐，虽然是些粗茶淡饭，但又不是自己做的，自然就是吃着香。

穿戴整齐的裴昭决定出门去打零工，赚些路上的盘缠，路过霖铃房门前，本想敲敲门问小铃去不去，可思索片刻就此作罢，没再打算叨扰。

早上的行人稀少，裴昭逛了半天，问了三四个店家，都被婉拒了，裴昭抬起肩膀，捏了捏自己的肱二头肌，沉思片刻，还是觉得是店家没眼光，怎么就小身板了！不就是装卸码头的货物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裴昭想起前几日有人说城西的极乐阁里正招小二，裴昭决定去那碰碰运气。

走到桥的对面，看见一老奶奶在那里洗衣服，裴昭决定问问奶奶这附近人多嘈杂的场所，人多必定需要店小二，这个逻辑应该没错吧……？

裴昭走了过去，蹲在老奶奶的身侧，微笑的看着奶奶。

老奶奶洗着衣服，总觉身旁有人，乍一看一少年一脸崇拜的看着她，她心想：这少年莫不是个傻子？

“奶奶，请问您知道哪里是极乐阁吗？”裴昭正常的语调对着老奶奶说。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老奶奶放下棒槌，侧着脑袋把耳朵对着裴昭，皱着眉头。

“我说，您，知道，极乐阁，在哪吗？”裴昭一字两顿的提大音量。

“鸡乐鹅？哪有鸡鹅。”

“……是极，乐，阁。”

“什么！？啊？鹅？”

“……没事了打扰您老了。”

裴昭起身就往原路返回，却瞧见一村妇匆忙跑了过来。

“铁蛋他奶！城西街区有卖鸡蛋的！一铜币两个鸡蛋！”村妇聚拢双手呈喇叭状喊道。

“！”裴昭觉得这个老奶奶是故意的，因为他亲眼看见老奶奶立马甩手，带上棒槌就飞奔了出去，没错，是的飞奔了出去，就剩下扬起的尾气。

……原来是鸡蛋的诱惑啊~

裴昭失魂落魄的流落在街上，只是觉得自己挺失败的，因为已经晌午了，可还是没有找到极乐阁在哪……

霖铃垂眸提笔临摹着字画，一笔一划变化万千，却突然笔尖一顿，停顿片刻，匆忙起身，只留下一道残影。

人海茫茫，如同波涛汹涌澎湃般的海浪，促使裴昭不得不顺着人流向前走，就被带到了极乐阁。

穿过一条阴晦的小阁，猛然间豁然开朗，古色古香的茶楼里人潮拥挤，激荡的欢笑声、悠扬婉转的琴声琴声、嘈杂的吵闹声交叠，裴昭被恍惚了眼，下意识用手遮住眼睛，凭着感觉跟随人流就这样上了二楼。

突然灯光黯淡，天顶开出一片天地，冷瑟的月光皎洁洒落了下来，一西域舞姬素手弹奏琵琶，犹抱琵琶半遮面容，那双妩媚动人的眼，媚眼如丝般的勾着看客的魂，猛的腾空飘起，口含玉菩提，站在高台上，红绸挽柔骨，铃音媚佳人。

裴昭就这样看着这西域舞姬，却在脑海里一瞬间想起霖铃，想象霖铃身着白衣翩翩起舞弄清影，一时间红了脸，忙摇摇头忘记这些幻想。

看客拍手叫绝，忽而听见有一人喊道极乐阁的花魁游街，一时间众人四散，纷纷向着街道走去。

裴昭感觉到肩膀被人轻轻捏了一下，鼻尖飘来淡淡的酒香，裴昭右眼余光瞥见那双柔弱无骨的手，绷紧了身子不敢动弹。

“小郎君~方才奴家的惊鸿舞可惊艳？”塞琳扑在裴昭的肩上轻轻的呼出薄雾。

裴昭忙使出闪身，在距离赛琳两尺的距离匆忙摆手，又点了点头，想想又不对劲，最后挠了挠头。

“您误会了，我是来这找杂活的。”裴昭嘴麻利的解释，生怕被赛琳误会。

“哈啊~原来如此，那……考不考虑做姐姐我的贴身仆人那？”赛琳半开玩笑的挑逗。

“不不不！我就算了，我就是来打几天杂而已。”裴昭现在骑虎难下，被赛琳缠的太紧，竟没法脱身，他一瞬间想到了霖铃，第一次这么渴望霖铃在自己身边。

就在塞琳步步紧逼时，裴昭的愿望实现了。

霖铃淡定的在阁楼之上喊了声裴昭，漫步走了过去，淡淡的香味扑鼻而来，裴昭还是觉得小铃身上的气息带来安全感。

其实裴昭也不知为什么会这样，只是从初见时便对霖铃产生一种莫名又无法意识的情感依赖，就很……莫名其妙，但是并不讨厌。

塞琳看着躲在霖铃背后的裴昭双手抚上霖铃的肩，只露出一双眼，胆怯的可怕，嗯……像极了妻管严。

塞琳淡然一笑，“想必这位是郎君的……姐姐吧？”塞琳打趣道，霖铃淡然点头，裴昭却有点小落寞的样子，惹的塞琳掩面轻笑。

“我看我与这位妹妹有些缘分，不如随我到阁楼喝杯茶闲谈？”塞琳直盯着霖铃的眼，妩媚一笑。

冥神来人间吗？有点意思。

阁楼里，悄然无声，只有微风轻拂的沙沙碎语。

裴昭坐在霖铃对面，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塞琳看着他的神情，怕是猜出了几分。

“妹妹方才驻足远视许久，可也是看见奴家的表演了？”塞琳随口提了一嘴，点醒了梦中人。

裴昭猛然间抬头，不可思议的眼神扫视了霖铃一眼，霖铃神色淡定的回应“正是。”

“一曲断相思，两曲离人愁，三曲终人散”霖铃神色淡然，“想必这便是您的霓裳曲了。”霖铃淡定的抿了口茶，神色自若。

“那是自然，不知妹妹如何称呼？”塞琳提起话题。

“霖铃。”

“诶呀，真是个好名字。”塞琳毫不掩饰的夸赞道，空气一瞬间的冷了下来。

“楼主，外面有人找你。”赛琳点点头示意小厮，随后便推脱有事离开，临走前还不忘让小厮带着裴昭去后厨打杂。

裴昭见人都离去，刚想跟霖铃解释，却见霖铃早已离去，只遗留下飘落的彼岸花瓣。

就此只好作罢，裴昭也不知怎么，很怕霖铃误解他，虽然两人只是普通的朋友，可就是内心很是别扭，摇了摇头，决定晚上回客栈再去解释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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