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柳怀安躺在床上，眼皮微微颤动。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身边移动。喉咙干涩，他挠挠头，费力睁开眼睛。

　　然后他就看到自己胸口趴着一只硕大的白色耗子。

　　柳怀安愣了一下，随后凄厉的惨叫划过整个内部空间。

　　常思平跳下地，化为人形，扭头，露出一个得逞的微笑。

　　柳怀安喘着气，半天才缓过来。他气得牙痒痒。最后实在受不了，抄起枕头冲上去，要和常思平拼命。

　　打闹一阵后，柳怀安揪着常思平的后颈皮，把他挂到衣架上。

　　“哎哎哎，疼！”常思平嘴里嘶气，两个小短腿在空中乱蹬。

　　“少在那装！”柳怀安坐在椅子上，白了对方一眼，没好气地说：

　　“这夹子又不紧，根本就不疼。”

　　“真疼真疼！哎你快放我下来吧。”

　　柳怀安撇了他一眼：

　　“行吧，那你说点好的。”

　　“哎呀，柳哥哥，好哥哥，你放我下来吧，我再也不敢了。”常思平哀求道。

　　听罢，柳怀安噗嗤笑了，伸手解开夹子，把那小耗子精抱下来。

　　结果，常思平脚刚一沾地，就猛地跳起，大叫一声：

　　“老登，看招！”

　　柳怀安还没反应过来，一记“脑瓜崩”精准无误地弹到他鼻尖，然后常思平又变成大白耗子就一溜烟跑走了。

　　“常思平！你要死是不是！”

　　柳怀安捂住鼻子，大怒，大吼一声追上去。

　　雨后的天格外晴朗，空气里充满清新的泥土芳香，新雨过后，江陵滩附近的树林都换上了一层新绿。

　　两人从背包里出来，已经是中午了。

　　“过分。”常思平一边嘟囔，一边胡乱踢着脚下的泥土和落叶：

　　“我救了你哎，吓你一下怎么了。要不是我，你早就在江里喂鱼了。”

　　柳怀安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没好气地说：

　　“最多算扯平！最开始是我救助你的，你这顶多算报恩！还吓唬我，哦对你还偷吃了我一份盒饭，罪加一等，罪加一等！”

　　双方你一言我一语，就这样边走边乱逛。突然，视野开阔了，面前出现了一片平坦的土地，沐浴在阳光之下。

　　土地明显的被被开垦过，隆起的土堆上长着宽大的绿叶，排成一列列；列与列之间是竹制爬架，上面长满豆角。

　　柳怀安突然意识到一点，他们好久没吃东西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片刻后，常思平打破沉默，一对大眼睛忽闪忽闪：

　　“要脸不？”

　　柳怀安也眨眨眼。

　　十几分钟后。

　　“无耻。你真是道德沦丧。”柳怀安一边愤愤不平地开口，一边从锅里捞出煮好的豆角，往自己嘴里塞。

　　“行行行，你好，你清高！那这豆角你别吃了，给我吧。”

　　说罢，常思平伸手就要把对方那份豆角抢过来。柳怀安急忙躲避，才保住了自己的午餐。

　　“不管怎么说，你偷摘人家菜。”柳怀安把嘴巴塞得鼓鼓囊囊，含糊地说：

　　“对你的行为我道德性鄙视，这偷摘来的豆角我只是批判性品尝。”

　　常思平白了他一眼，随手把一颗土豆扔进锅里。

　　然后，伴随着一声凄厉地惨叫，锅里的水面不断翻涌。那个土豆从锅里蹦出来，一边尖叫，一边蠕动着在地上打滚；土豆腹部裂开了一个大口，一张一合的。

　　常思平和柳怀安目瞪口呆。

　　土，土土土，土豆成精了？！

　　随后，地里传来不断的“噗”声，一个又一个土豆从地里冒出，好像都顶着一个黄色的宽大脑门，齐刷刷看向两人。

　　在看到夹起的锅和倒地的土豆时，其他土豆都发出了尖叫，然后从土里钻出，一蹦一蹦地跳到两人面前，扛起自己打滚的同类，浩浩荡荡地往山下跳去。

　　其中有一只小土豆还被柳怀安的鞋绊倒了，然后爬起来哭爹喊娘地赶着大部队，只留下柳怀安和常思平两人在风中凌乱。

　　“我突然觉得野菜也挺好吃。”常思平开口。

　　“我也这样想。”柳怀安附和。他们可不想再吃田里的东西了，刚刚那一幕给二人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

　　二人刚准备走，就又听见了土豆们喊叫的声音。远处，一个老人，带着一条黄狗，身后跟着一群蹦蹦跶跶的土豆，飞速地向他们冲来。

　　土豆把他们包围住。老人拿着木棍，恶狠狠地问：

　　“就是你们煮了我的土豆？”

　　十几分钟后，在老人搭建的小木屋里，两个小妖怪一人头上挨了一棍子。

　　“对不起。”两人异口同声地低头道歉：

　　“我们不该偷吃您种的菜。”

　　老人轻叹一声：

　　“你们两个人能吃多少啊？关键是你们不好好摘，没熟的豆角也摘，弄倒了好几个夹子，还把我的土豆烫着了。这不是糟蹋吗？”

　　“对不起！”两人再次低头。同时，常思平扭头狠狠瞪了柳怀安一眼，心里暗骂：

　　“不是说了你不要摘，自己一边待着就行了吗？”

　　柳怀安也回瞪一下，心里辩解：

　　“我那不是急着吃饭吗，我也不知道那架子搭得那么不稳啊。”

　　就在两人用眼神“热情”交流时，各自的肚子却不争气地叫唤起来。

　　”唉，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老人一边感叹，一边拍拍大黄狗的脑袋，嘱咐：

　　“去，哄哄它们。”

　　随后自己转身走向厨房，手里还拿着两个土豆。

　　他起锅，烧水，抓起土豆。土豆不停地扭动，怪叫。老人皱起眉头，轻声呵斥：

　　“不许闹，听话！”

　　土豆蔫蔫地叫唤几声，不情不愿地张开嘴。老人对准锅，用力一挤，土豆就像吐币机一样，不断地喷吐出土豆碎块。

　　坐在餐桌前的两人目瞪口呆。

　　十几分钟后，老人端出两份土豆泥拌饭。

　　两个小妖对视一眼，常思平挤挤眼：

　　这东西能吃吗？

　　柳怀安看懂了，挑挑眉做回应：

　　不知道啊，你尝尝。

　　常思平瞪眼：为什么是我？

　　柳怀安歪头：菜是你偷的。

　　常思平皱眉，昂起下巴：你没偷吗？你还把架子弄倒了。

　　老人一拍桌子：“你们两个吃不吃？”

　　“吃吃吃！”柳怀安尴尬地笑笑，狠狠瞪了常思平一眼。随后拿起勺子，吃了一口。他的瞳孔立刻缩小了。

　　“怎么样？”常思平问。

　　“不好吃，”柳怀安开口，不动声色地把常思平那份拿过来：

　　“一点都不好吃，别吃了，你不会喜欢的。”

　　“放屁。”常思平抢回来，挖了一大口。

　　口感醇香，鲜咸，非常美味。

　　饭饱酒足后，两人向老人道谢。为了补偿偷菜带来的损失，柳怀安和常思平只能暂时留下，帮忙打理一段时间田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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