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敌人

写在正文之前。

柯琳伍小姐：Happy Moon Festival!

柯琳伍小姐：在这华夏佳节，给大家看一张我穿中国旗袍的照片吧！

柯琳伍小姐：

以下是正文！

柯琳伍小姐没想到，这次任务的猎物是那么一个翩翩夜行郎。

突兀的酸味过去。橙花、佛手柑、香根草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节奏感强、充满运动感的香味，自由而优雅。对柯琳伍小姐来说，这种气味赋予了一种平静的感觉，也使人感到健康——最开始的清新前调与木香尾调形成鲜明对比，而神秘的、意料之外的乳香又增添了干劲和精神。这点似乎只有驿马车能做到。

对了，这是爱马仕的驿马车香水。

她想起来，米塔斯用过这只香水，但不常用。那时他们相互试探，她宁愿漏出些破绽，引他来追逐。

生平第一次，她怀疑自己惯熟的把戏在他眼里太幼稚。以前她是从不考虑这种事的。有什么关系，男人们不介意。他们喜欢看小女孩、祸水妞、女人故作聪明地卖弄风情。

她看见，他对她不是不恐惧。看到这一点，她真是爽极了。对人类来说神秘、强大可怖的吸血鬼，竟也会怕她。

可是，她不止想被惧怕，还想被爱。

他不爱她。自然，她怒火中烧。任务罢了，完成就是。

母亲前年胃癌去世，没什么需要她逃避了，于是她想逃避自己。她也尝试着把灵魂浸在酒精里过。但不敢喝醉，于是灵魂沉不下去，像条纸船似的虚虚地浮在酒液上，来回兜圈子。

她不想随意地和人春风一度。她想要被爱。她想要被吸血鬼爱，从而不战而胜全世界的女人和男人。

然而，看起来希望渺茫。于是她——那隐秘的愿望是何时而起的呢？

是在朝那中国小呆妞开枪时吗？

是在清晨清洗身体，看到咬痕在镜子里突兀时吗？

是在上司一催再催，要她不成功便成仁时吗？

零无把米塔斯放入棺材。棺材盖被重新盖好。她仍是不回头地对柯琳伍小姐道：

零无：他将陷入沉睡，直到温暖的血来刺激。

她陡然转身，厉声道：

零无：既然给了你，你们想怎么对待他我都不管，吸血鬼也不会管。但如果你们还有别的企图，那我们自然要报复回去。

她自上而下，睥睨着柯琳伍小姐：

零无：吸血鬼的世界不欢迎你——不过，你不知道他是如何背叛我们的吧。

零无顿了顿，柯琳伍小姐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零无抿紧嘴，尝到唇边一丝残留的血迹，她伸出舌头舔去，继续道：

零无：他想重新变回去。你说可笑不可笑？如果没有我，他早就成一堆枯骨了。

如同大理石雕就的手指指向华丽的棺材：

零无：躺在柔软的天鹅绒上的却是个糟老头子的遗骨。人类真是奢靡。现在，他可以醒转，也可以酣眠。如此才不算浪费这副橡木板。

她微微向柯琳伍小姐探身：

零无：无所谓生死，青春永驻。

半是诱惑，半是讥讽。柯琳伍小姐不禁脸烫起来。

不知零无用的什么方法，竟把一应需要的证件都准备得齐全。总之，天亮之后，柯琳伍小姐拿着船票和米塔斯的死亡证明上了一艘驶向美国的轮船。她谎称棺内是她的丈夫，她要扶棺回国去安葬。

这样说的时候，她心中有些许隐秘的欢喜。

蓦地，零无的嘲讽又重现在她的脑海。零无说“送来一个小毛孩，带回去一个吸血鬼，还饶上一口古董棺材。小姐，您真是赚了”。

好呗，柯琳伍小姐承认零无说得对。

经过小半夜的休息，柯琳伍小姐崴到的脚好了许多，走路时能使上八分的力。她一身黑西装：黑色衬衫，黑色长袖西服，黑色西装筒裙，黑色皮鞋，还有黑色渔网丝袜。雇来六个人，帮她把棺材抬上船。虽然这事挺忌讳的，然她开的报酬是每人一百美元，脚夫倒是找得不费力。

船上，她要度过二十天。

第四天晚上，海上忽起狂风。散步甲板上休息室的窗户被吹下来，摔在阳台咖啡馆上。玻璃碎了一地。人人惊慌不已。所幸，第二天就晴天了。

第九天，她在图书室碰见一个男的。图书室人不多，只有他们两个。他们拿书，越来越近，最后打了照面。那男的先开口。

龙套男：夫人，我诚挚地请您节哀。

柯琳伍小姐：我想走了。

那男的从窗框上剥掉脱落的油漆，等她继续说。但柯琳伍小姐没出声，也没动。她只是靠在男人身边的墙上。那男的如同受了鼓励一般，深深地吻她，双手握住她的腰。

柯琳伍小姐伸手拉上窗帘，她知道他们互相知道相互不理解。

男人慢慢地把她放在地上，她的香味升上他。临出门前她往身上撒了卡朗的洛可可之花（Fleurs de Rocaile by Caron 1933）这份极易受波动、被影响的醛香花调香水。相对这个残酷的世界来说，它太脆弱了。

还书车子和高脚架子被男人推开，空间腾出来了。他没有等待。

行啊，柯琳伍小姐心想，没问题。她想着米塔斯。陌生的男人不在这。她身子上是米塔斯。

事完得很快，在第三个人进来图书室之前。柯琳伍小姐回到自己的舱室，跌坐在床铺上。她忽然想再看看米塔斯。

棺材盖太沉，她实在抬不起来。她把装窗帘的杆子拆下来，一端压扁，使劲地撬。终于撬得棺材打开一条缝。她又使劲搬，大约露出两指的空。她看见米塔斯的靴子。

接下来要干什么，其实她也游移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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