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tanoia

饮完鹿血，米塔斯全身充斥着温热，精神一振，感觉连感官都更敏锐了。他眼珠微动，大脑飞快运行：毫无疑问这具骨架和失踪的副经理无关。给舞月提供情报的女孩，她看清楚了吗？会不会是这个骨架生前留了长发，穿着打扮和女性有些相像，才被看错？

这猜测不是空穴来风。米塔斯看到，这具骨架不像成年男性的遗骸，像是个少年，年龄不会超过19岁。这个年龄的男孩如果装扮成女性的样子，想来瞒天过海也不是不可能。尤其是，那天大雾，目击者又过分恐惧，弄错实在是一件很平常的事。

仔细想过之后，米塔斯又把这种可能排除了。原因无他，只因目击者提到那女人“正在”埋人。既然“正在”埋人，那么尸体至少在入土时还没遭到焚烧。没有理由在掩埋之后焚烧尸体。少女看到的受害者，另有其人。

米塔斯默默地思考着，不知道悲剧在这片树林里的另外哪一个角落重演。他想了一会儿，由于山雨，剩下的痕迹更加微不可查了。他有些烦躁，由于饮了鹿血，他全身的暖气慢慢把身上蒸出袅袅的细雾。米塔斯在树林中漫无目的地走着，有细小的树枝轻轻划过他的脸颊，带来一阵刺痛感，但他毫不在意，只是一边走一边专注地寻找着任何可能的痕迹。

雨停了。雾依然浓厚，米塔斯在树林中徘徊，不知道自己要找的究竟是怎样的痕迹。他又折身返回骨架旁，盘腿坐下，盯着森森白骨发愣，丝毫不在意时间的流逝。直到鸟儿开始在枝头欢快地歌唱，它们的歌声在山间回荡，米塔斯忽然发觉眼前的景物色彩正一点点鲜明，恍然：日出了。

云雾充斥在山林间，宛如仙境一般。米塔斯看着愈加明亮的天色，皮肤有些轻微的痛感。这感受就像被蚂蚁咬了似的，有些痒，虽然微痛，让他想抓挠，却并不致命。一时间他大为震动，感慨地望向东方。浑身暖意流动，他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多少年了，他第一次又站在阳光下。米塔斯几乎是怀着崇敬的心情感受身上的温暖和疼痛，他觉得这疼痛是太阳温柔的吻。他就这样面朝日出的方向，陶醉地感受光线的抚摸，一脸幸福。他不顾阳光和火是现在的自己的天敌这一事实，固执地推迟离开的时间，一分又一秒。

太阳渐渐升起，米塔斯感到身体越来越热。不能再留在这了。他眷恋地看一眼这片晨光萦绕的树林，随后飞奔回民宿。他脚步匆匆，不顾自己这副模样有多古怪：衣服皱巴巴地贴在身上，一身泥土，跑得那么快。

米塔斯此时心情激荡，忽视了一个全身黑衣、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的男子盯着他的背影露出的满含深意的眼神。

跑到民宿，米塔斯匆匆和店家打了个招呼，就一头扎进房间躲起来。他太快乐了，以至于躲在窗帘紧闭的房间里自顾自的哈哈大笑起来。这一刻，他更加坚定了要变回人的想法。他激动地在房间内跪下，右手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米塔斯：上帝，请赐我力量。

米塔斯虔诚祈祷着。在经历了暗无天日的长达数百年名为黑夜的牢狱之灾后，用肉眼见证清晨的美丽之际，他再一次皈依了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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