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无法轻松的聚会

　　纽约，布鲁克林区，展望公园。

　　让人心旷神怡的绿地和湖水把夏日里的布鲁克林公园变成了童话般的世界。

　　陆凯文在草坪上舒畅地抱着橄榄球奔跑着，他的每一个毛孔都在盛夏的阳光下无所顾忌地张开、呼吸。

　　几个顽皮的孩子兴奋地跟在他身后奔跑着，欢叫着。

　　几个男士坐在树下的一张石桌上聚精会神地打着桥牌，几个女士悠闲地坐在草坡上聊天。

　　冠盖如云的桑树下的阴凉里冒着白色的烟雾，让人垂涎欲滴的气味顺着烟雾飘散开来。

　　系着围裙站在烤炉前忙碌的劳尔不时地把眼光瞟向在草坪上奔跑追逐的孩子们。

　　“女士们，先生们。可以过来了。大餐已经好了。”劳尔终于兴奋地大声喊叫起来。

　　聚会的人悠闲地踱着步聚拢过去，陆凯文也停止了奔跑，他夹起两个女孩子领着其他男孩子一阵风似地赶过来。

　　长条石桌边上坐满了聚会的人。这些人来自五个家庭。

　　“凯文，好久没有吃到烧烤了吧。”坐在陆凯文旁边的庄森递过来一只烤鸡翅。

　　“我在上海参加了几次聚会，每次聚会都有烧烤。不过大多是在露台上进行的。”陆凯文咬了一口油亮亮的鸡翅。鸡翅保持了新鲜的口味，不像在中国人们喜欢增加调料的味道。

　　“是吗？为什么不在草坪上烧烤？在露台上烧烤似乎太受拘束了。”庄森有了明显的不屑。

　　“凯文说的是事实。S市是一个人口密度很大的城市。人居方式和我们有很大的区别。我们是独立住房和大块草坪的居住环境，这在S市太奢侈了。在S市可以烧烤的场地也有一些，可是大多因为拥挤和简陋不被我们认可和接受。所以再露台上烧烤就成了一个选择。”一个中年人接过了话题。

　　陆凯文仔细地打量了对方几眼，他的兴趣一直在这个人身上。

　　这个留着络腮胡子的中年人就是劳尔给他介绍的劳伦斯.辛克莱尔。GS公司的经济顾问，亚洲问题专家。长岛大学金融学教授。

　　“看来还是我们更幸运一些。”庄森感慨着。

　　陆凯文注意到同样的不屑滑过劳伦斯教授的嘴角。

　　烧烤在孩子的笑闹声和女士喋喋不休的话题中欢快地进行。

　　陆凯文和自己的几个同学交流着自己的S市的经历。

　　他能够感受到众人投向他的羡慕的目光。他们在艳羡陆凯文一直保持得完美的身材。

　　“凯文，你的身材怎么保持得这么好？以前听劳尔说你是密歇根大学橄榄球队的，你的身材知道现在还是一副运动员的标准身材。”劳尔的夫人格莱丝终于忍不住问出来。她是一个墨西哥的移民后裔。

　　“没办法，这就是单身的好处。我不用像他们那样操持家庭。我的业余生活很枯燥，但也很有规律。在中国，我最多的业余时间都是在跑步。我其实真的羡慕这些有家庭的家伙。”陆凯文把羡慕的眼光投向周围一圈人。

　　“好了，快乐的单身汉。不要学我们，让自己的快乐再多延续一段时光吧。”陆凯文的另一个同学詹姆斯伦克特在感慨里欢叫着。

　　女士们集体的笑骂一起向着他倾泻过去。

　　陆凯文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荡起了别样的情绪。自己有了对家庭的触动。

　　家庭给他的感觉就是生动和充实。

　　陆凯文终于能够在烧烤聚餐后的休闲时光里和劳伦斯开始了讨论。

　　两个人坐到草坪上，其他人识趣地远远离开。

　　“劳伦斯教授，感谢你今天能携带家眷参加这个聚会。我很珍惜这次讨教的机会。”陆凯文有了开门见山的冲动和急切。

　　“凯文，我们是朋友。这也是我的荣幸。其实我经常去中国，去S市，当我知道你是从S市回来的时候，我也对你产生了兴趣。告诉我，现在的S市是什么情况？”劳伦斯语气里有着温和，有着沉稳。

　　陆凯文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劳伦斯会比自己还主动，还急切。

　　“一切都很平静。没有什么明显的动荡。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所以或许我看不出什么。”陆凯文老老实实地回答。

　　“表面迹象最有说服力。你可能有点奇怪我为什么会这样主动去问你这样的问题。其实是我，不，是我们太紧张了。我是研究亚洲问题的，我经常去日本、印度、马来、韩国等等地方考察。直到七年前我第一次去S市，我被那里吸引了。我那时就相信，未来的亚洲经济中心在中国，在S市。甚至未来的世界经济中心都很可能会在S市。以后我每一次去那里都会变得迷恋。那是一个神奇的城市，一个充满魔力的城市。它的开放态度，它的求知欲，它的包容精神。这一切无一不在预示着它的未来。”劳伦斯的语气里有着慢悠悠的蛊惑力。

　　陆凯文把对方的评论和自己的印象一一做着印证，他有了知己之感。

　　“教授先生，我是来向您讨教的。我也是预感到了美国这边有可能出问题，您能给出自己的建议吗？”陆凯文很快地收摄了心神。

　　“凯文，这一切都是显而易见的了。过去的一年整个华尔街都在和这种可能性做着斗争。可是效果非常不理想。这都是我们自己造成的。过去的十年我们经历了繁荣，可是也种下了隐患。极度繁荣的经济大环境让我们寻找一切可以投机的机会。没有机会我们就自己创造投机机会。你知道吗？我们GS公司就是这些投机产品的创造者之一。次贷只是其中一个最显著和最大的投机产品。当时我们看中了次贷这项业务的利润空间，我们不再满足于传统银行的业务利润。我们把次贷担保这个垃圾产品承揽下来再包装成债券推向市场。我们成功了，我们创造了证券市场的一个神话。一个让整个华尔街，整个国际金融界惊叹的神话。这个神话就是让垃圾成为有魔幻魅力的神圣的投机产品。房地产最大的一个泡沫诞生了。随后次贷债券成为五大投行和整个金融界追逐效仿的万能产品。泡沫已经大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当我们发现这个泡沫就要爆裂的时候，我们已经没有能力去挽救了。凯文，我说的意思你明白吗？”劳伦斯在沉重的语气里轻轻摇着自己的头。

　　陆凯文看到了教授两鬓的白发，他能理解教授语气里的愤怒和不甘。

　　“知道，您的意思是股市的崩溃已经不可避免，不要再抱有幻想。”陆凯文接住了教授的提问。

　　“是的。所有有所觉察的投资者都抱着希望，他们把希望寄托在财政部身上。可是财政部能做什么？华尔街的资金总量远远超出了财政部的承担能力，财政部能做的只是保住几家关系国计民生的超大型公司。它能做的只是选择，选择保住几个重点的标杆。你知道吗？我们的监管体系还是三十年前的监管体系，知道这是为什么吗？”教授再一次把问题抛给正在仔细聆听的年轻人。

　　陆凯文摇了摇头，他有自己的见解，可是此时的自己没有勇气在这样的人面前说出来。

　　“呵呵，其实很简单。阻力。国会游说团的阻力。华尔街的阻力。新自由经济体系鼓励拆除所有可以拆除的壁垒。鼓励创造可以创造的最大的繁荣。你想像一下，用三十年前的体系去监管当今这些令人眼花缭乱的金融产品和衍生品会是什么样的结局。这就是今天我们面临的无奈。”教授再一次沉重地摇着自己的头。

　　“我同意您的观点，可是我有一个问题不知是否正确？”陆凯文也渐渐投入到这样的令人神往的思考里。

　　“非常好，我喜欢观点的碰撞。你知道，我每年总要把一定的时间放在教学上。我喜欢这样的工作。”教授一下子焕发了神采。

　　陆凯文把崇敬的眼光投注在对方的脸上，教授的神情和语气都让他感动。在他的地位上还能坚持严谨的教学态度值得所有人尊重。

　　“美国的精神就是自由，所以才有了最大的繁荣。这样的监管体系虽然可能造成短期的金融和经济困难，可是最后还是会迎来自由经济体系下的另一次繁荣。这或许就是国会选择新自由体系的最大原因吧。不知我的理解对不对？”陆凯文勇敢而诚实地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教授深深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随后他的眼神起了变化。

　　陆凯文无法解读教授眼神里的情绪，那里面有着太多的复杂，太多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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