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无法轻松的聚会二

　　纽约，布鲁克林公园。湖边草坪上。

　　“怎么？难道我的理解不对吗？”陆凯文忍不住询问自己看到的困惑。

　　“你理解的很对。美国需要这种自由精神，这种精神让美国成为世界的领航者。可是美国更需要与时俱进的自由精神，更需要华尔街这个金融圣殿。可是现在我们有什么？我们的自由体系还是三十年前制定的。那时的淳朴的自由体系没有办法应对现在的狡诈和诡谲。我们拆除了所有的防范壁垒，却创造了一个个垃圾包装之后的投机神话。次贷债券不是最垃圾的金融衍生品，可是它的数额太庞大了。所以这次次贷成了危机爆发的集中点。凯文，危机并不可怕，美国经历了战后几次大的经济危机。可是我断言，这一次的危机是致命的。”劳伦斯坐在草坪上狠狠地拔起了一把柔软的青草。

　　“为什么您会这样想？我们既然预料到了这次危机，说明我们已经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这就是辩证法。”陆凯文终于有机会开始了理直气壮的反驳。

　　“呵呵。我们可以重新修补一切不合理的制度，可是我们能重新树立一座人们心目中的圣殿吗？华尔街经历了历次的危机，可是它依旧是所有投资者心目中不可替代的神圣殿堂。因为历次危机有着种种不同的原因，有着制度和文化等更深层次的原因。但是每一次都不是华尔街在引发危机，相反，华尔街在历次危机中起到了中流砥柱的作用。可是这一次呢。华尔街充当了一个极不光彩的角色，它创造了虚假的极度繁荣，它创造了一个又一个金融神话，它制造了一个又一个骗局。最后，骗局终究被戳穿。最先倒掉的正是一个又一个金融机构。你说，这样的结果给投资者什么样的认识？这样的结果还会有华尔街这个让投资者敬仰的专有名词吗？所以，圣殿坍塌了，再也不会有圣殿了。再也不会有那个令人神往的华尔街了。这个结果远比任何危机对美国的打击都沉重，更深远。”劳伦斯慢悠悠地抒发着自己的情绪，他展现给人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感。

　　陆凯文无语了，这一周在华尔街游荡所感受到的兴奋和刺激消逝地无影无踪。

　　沉闷在璀璨的阳光下显得更加令人窒息。

　　“好了，说点轻松的话题吧。我是研究亚洲经济的，你有在中国度过了四年的时光。告诉我，你对中国，对S市是什么印象？”劳伦斯首先打破了沉闷。他的声音有了兴奋。

　　“怎么讲呢？处处是建设，到处是忙碌的身影。中国正在经历巨大的变化。”陆凯文有些纷乱地回答着，他还没有从劳伦斯制造的压抑中恢复过来。他估计到了危急的可怕，可是他从来没有想到结果会像教授分析的这样悲观。

　　“是啊。中国的改革和开放二十多年了，他们也加入了世贸组织。他们是到了腾飞的时候了。我去年去中国，去了S市，我注意到了一件事，你知道是什么吗？”劳伦斯微笑着卖起了关子。

　　“什么事情能让您这么在意？我还真的有了兴趣。”陆凯文终于被教授的轻松语气和微笑感染，他的兴趣渐渐在增加。

　　“他们的电视台在反复播放一个专题节目，节目的名字是《大国崛起》。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劳伦斯继续着自己的节奏，他此刻更像是一个在讲课的教授。

　　“我似乎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中国已经准备参与国际的角逐了。”陆凯文老老实实地配合着教授，在教授的影响下，他越来越兴奋。

　　“说角逐为时尚早。但是它清晰地传达了一个讯号。中国已经有了足够的信心。角逐已经不可能在政治领域展开，现在不是冷战时期。他们肯定首先在经济领域展开。如果一年前说这样的话还会被美国人视作笑话，那么今年呢？面对这一次即将爆发的金融危机和其后的经济危机，什么都有了可能。至少我这个研究亚洲经济的人相信这种可能。”劳伦斯的眼光投向了西方。

　　陆凯文知道，那是中国的方向。

　　“教授，我也开始相信这种可能性了。我从中国回来，我相信他们有这个能力。”陆凯文在惺惺相惜中吐出了自己的坚定。

　　“是啊，我们一直自大，我们也一直在提防那个东方古国。我们遏制他们的战略可以细化到30年以上，可是我们能真正懂得和理解他们吗？太难了，他们有几千年的文明，我们只有不到三百年的历史。更何况，我们正在给他们制造机会。没有办法，资本是没有地域的。我们可以用热钱和游资在中国股市上炒一把，抽走他们的一部分血液，可是我们无法真正触及他们的根本。相反，每一次的资本劫掠都会让他们更加成熟。在不远的未来，靠遏制和劫掠已经不可能约束中国的经济了。这是我的研究成果，我坚信这一点。”劳伦斯的脸上浮起了自得的神情。

　　陆凯文没有配合教授的感慨，他没有自信不被教授笑话。

　　“凯文，我们GS公司在中国的投资是成功的，我们在那里的投资没有投机的成分，而且我们在那里的投资和总部区分得很明确。这不仅是我的自豪，也是GS公司全体股东的自豪。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劳伦斯眼里有了闪烁的神采。

　　陆凯文的思路在变得活跃，他明白了教授的暗示，这是鼓励，更是一种结好的暗示。

　　“教授，我一直在把投资的中心向中国转移，您能在我需要的时候给我提供帮助吗？”陆凯文的声音里有了由于兴奋而产生的抖动。

　　“这是我的荣幸。我愿意为一切对亚洲经济感兴趣的朋友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我不知你为什么对投资中国感兴趣，但是我欣赏你的眼光。你应该知道，现在已经跨入了全球经济的时代，我们不应该再有区域的情结了。”劳伦斯的回答有了外交的辞令。

　　“谢谢您的帮助。我一直在试图让我的整个股东团体能够明白我的选择，可是您应该知道，对于我们这些东方人的宗族式企业，我缺乏足够的驾驭能力和技巧。您能给我一些建议吗？”陆凯文越来越坦诚。

　　“呵呵，不只是你们东方人有这样的情节和遇到的困难。每一个民族都在走着同样的路。美国最初成功的企业都来源于家族或者宗族。洛克菲勒家族就是最典型的代表。在企业最初的阶段凝聚力是最重要的。你提到了驾驭能力和技巧，没有办法，你只有用不断的胜利去引领他们。胜利的积累会让你成为企业的精神领袖。如果你倾向于在中国投资，那你就坚决地去执行自己的决策。一个企业的领袖是不能有着犹豫的。你的任何微小的犹豫会让你的股东们产生更大的犹豫。摇摆不定的人成不了企业的领袖。按照你的心去做投资，只有你倾注了热情，你才能有成功和胜利的前提。”劳伦斯的兴致越来越高，陆凯文的坦诚求教的姿态让他谈兴很浓。

　　“谢谢你的建议。我确实一直在犹豫，面对我的前辈们，我从来没有过真正的自信。以前取得的成绩也很侥幸。您也许不知道，我是因为母亲的突然去世不得不仓促地承担了这份重任。我由于个人原因不得不在刚刚担任董事长的初期就匆匆赶到了中国。这一切的仓促让我不得不选择了最简单的办法，那就是利用公司的资金。利用美国股市的繁荣来让公司赚钱。我卖掉了很多原来的资产，再把资金投入到股市上去赚取更多的钱。可是这一切不是我想要的。我相信这一切也长久不了。现在就产生了困难，随着股市的衰败，我只能重新选择。我很幸运，我及时掌握了股市的动态，我能得到像您这样很多好朋友的帮助。”陆凯文彻底敞开了自己的心扉。他真正和眼前的教授有了默契。

　　“凯文，不要自责。这是很多美国青年都走过的道路。股市制造了投机，但也给真正投资的人创造了条件。这一次股市的危机可能会持续一段时间。未来的一端时间内会因为银行业遭遇的困境而造成流动性不足。可是这也是一个机遇。企业的并购和转手会变得频繁和容易。挺过了这一段时间就跃上了另一个平台。不要犹豫了，把持住能把持的资金，去做一些目光长远的投资。我相信你准备在中国的投资是正确的。经历了这一次金融危机，中国市场将迅速成为国际经济领域的重要力量。我祝福你，你会为自己的选择感到自豪的。”劳伦斯的声音里有了感情的成分。

　　“谢谢你，教授。我希望你能成为我的导师和顾问，我为能和你相识感到庆幸。”陆凯文及时吐露了自己的心声。

　　“呵呵，我们现在已经是无话不谈的朋友了。至于做你的顾问，我还是不太方便。既然你肯听我的建议，那我现在就给你我的建议，立即返回洛杉矶，立即开始布局。你已经没有必要在华尔街徘徊了。华尔街让人迷醉的气息只会磨蚀掉你的坚定。”从草坪上站起来的劳伦斯尾音有着不可抗拒的笃定。

　　“为什么？我还在等待能够说服所有股东的事件发生。”陆凯文对教授表现出来的态度感到了困惑，也对他的骄傲和武断有了一丝排斥。

　　“住房抵押贷款投资公司向财政部递交的保护申请已经被驳回，同时被驳回的还有贝尔斯登投资银行。他们能做的只能是向法院申请破产保护。这两个理由够吗？凯文，这两家机构不是第一个征兆，新世纪金融在几个月前已经破产，那时候投资者还在观望和拼命转手自己手里的垃圾。可是这一次就不是这样的结局了。它们引起的波动也绝不会仅仅是金融业。我还用再说下去吗？”劳伦斯对年轻人的疑惑产生了恼怒。

　　“教授，不用再说下去了，我马上赶回洛杉矶。”已经在教授的声音里迅速站起来的陆凯文对着教授深深地鞠了一躬。

　　教授深深地注视着弯下腰去的年轻人，欣慰浮现在他的脸上。

　　他看的出来，年轻人的面庞上已经不再有原来的迷惑和焦虑。自己看到的是笃定和淡淡的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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