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拍打在黎氏大厦的玻璃幕墙上,模糊了窗外的城市轮廓。二十八层会议室内,空气凝固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黎小姐,恕我直言,以您的年龄和经验,接手黎氏企业实在是......"董事会元老赵志远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精明的光芒,"太冒险了。"
长桌尽头的女子抬起头,乌黑的长发挽成一个一丝不苟的发髻,露出白皙的颈项。她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岁,眉眼间还留着几分少女的柔和,但那双眼睛——漆黑如墨,沉静如水。
"赵叔叔,"黎从菡的声音很轻,却让整个会议室安静下来,"我父亲去世才两周,您就这么急着否定他的决定吗?"
赵志远脸色一变,松弛的面颊微微抖动:"我不是这个意思——"
"黎氏现在确实面临危机。"黎从菡站起身,纤细的手指划过面前的文件,"三个项目停滞,现金流紧张,银行在催贷。但我们的核心技术和客户资源还在。"她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给我三个月。如果我不能扭转局面,自动辞职。"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几位董事交换着眼色,最后是财务总监王磊打破了沉默:"从菡,我们只是担心你......"
"我知道。"黎从菡的表情软化了些,嘴角勉强扯出一个微笑,"谢谢各位的关心。但请相信,我不会让父亲的心血毁在我手里。"
走出会议室,黎从菡的背脊终于微微弯曲,像是承受不住无形的重量。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的神经上。
父亲的办公室还保持着原样。深棕色的实木办公桌,皮质转椅,书架上的经济学著作和科技杂志。黎从菡轻轻关上门,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她抱紧双膝,将脸埋进臂弯,肩膀无声地颤抖。
窗外的雨更大了。
三天后,四季酒店宴会厅。
黎从菡站在角落里,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香槟杯的杯柄。这是科技产业年度酒会,各大企业高管云集。她穿着一袭墨绿色长裙,衬得肌肤如雪。这颜色是父亲生前最喜欢的,他说这让她看起来像一株挺拔的青竹。
"得找个突破口..."她小声自语,目光扫过觥筹交错的人群。黎氏需要一个大客户,一个能让他们起死回生的合作伙伴。
"顾总来了!"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黎从菡转头,看见入口处一个高大的男人正被众人簇拥着走进来。顾嘉衍,顾氏集团年轻的总裁,三十岁就掌控着市值千亿的科技帝国。他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轮廓分明的脸上带着疏离的微笑,眼神锐利如鹰。
机会。黎从菡深吸一口气,朝那个方向走去。
顾嘉衍正与几位业内大佬交谈,不时点头,但眼神中透着明显的不耐烦。黎从菡看准一个空隙,拦住了准备离开的他。
"顾总,久仰大名。"她伸出手,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自信,"我是黎氏科技的黎从菡。"
顾嘉衍停下脚步,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没有伸手。"黎氏?"他的声音低沉冷冽,"抱歉,没听说过。"
黎从菡的手僵在半空,脸颊发烫。"我父亲是黎志明,黎氏科技——"
"哦,黎志明。"顾嘉衍的眼神突然变了,某种黎从菡读不懂的情绪一闪而过。"那个上周跳楼的企业家?"
这句话像一把刀直插心口。黎从菡的胸口剧烈起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父亲是心脏病发作去世的。"她一字一句地说,声音因压抑怒火而微微发抖。
顾嘉衍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在重新评估面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失礼了。"他语气平淡,却毫无歉意,"不过顾氏目前没有与小企业合作的计划。"
说完,他转身离开,黑色西装在灯光下泛着冷光,留下黎从菡站在原地,难堪与愤怒在胸腔里翻涌。
酒会持续到深夜。黎从菡最终没能谈成任何合作,那些潜在客户一听"黎氏"二字,要么婉拒,要么直接转身走人。仿佛父亲去世后,黎氏就成了业内的瘟疫。
走出酒店,夜空中正下着瓢泼大雨。黎从菡站在屋檐下,看着自己的倒影在水洼中被打碎又聚合。她的车被助理开去送一位醉酒的合作商了,而这个时间,出租车一辆难求。
"需要搭车吗?"
熟悉的低沉嗓音在身后响起。黎从菡回头,看见顾嘉衍撑着一把黑伞站在雨中,身后是一辆低调的黑色迈巴赫。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他脚边溅起细小的水花。
"不必了,谢谢。"她冷淡地拒绝,转过头继续盯着雨幕。
"这个时间打不到车的。"顾嘉衍的语气出奇地缓和,"就当为酒会上的失礼道歉。"
黎从菡抿紧嘴唇。理智告诉她应该拒绝,但雨越下越大,她的丝质长裙已经被飘进来的雨水打湿了裙摆。
"好吧,谢谢。"她最终妥协,走向那把黑伞。
顾嘉衍比她高了大半个头,她不得不靠近他才能不被雨淋到。一股淡淡的檀香混合着雨水的气息包围了她,莫名地令人安心。
车内温暖干燥,真皮座椅散发着淡淡的皮革香。顾嘉衍关上车门,雨水从他的发梢滴落,在黑色西装上留下深色的痕迹。
"地址?"他问,修长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
黎从菡报出了公寓的位置。车子缓缓驶入雨夜,沉默在车厢内蔓延。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规律的弧线,像是某种无声的计时器。
"你父亲......"顾嘉衍突然开口,"他提起过顾家吗?"
黎从菡警觉地看向他:"为什么这么问?"
"随口一问。"顾嘉衍注视着前方的道路,侧脸在街灯下忽明忽暗,"商界圈子不大,老一辈的人多少有些交集。"
黎从菡摇摇头:"父亲很少谈工作上的事。"她顿了顿,"你认识我父亲?"
顾嘉衍的嘴角扯出一个没有笑意的弧度:"不算认识。听说过。"
又是一阵沉默。黎从菡透过雨幕望着窗外模糊的灯光,突然感到一阵疲惫。自从父亲去世后,她就像绷紧的弦,一刻也不敢放松。
"为什么要接手黎氏?"顾嘉衍突然问,"据我所知,黎氏现在是个烂摊子。"
"那是我父亲毕生的心血。"黎从菡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我不能看着它倒下。"
顾嘉衍侧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你很勇敢。"
这个评价来得突然。在昏暗的车厢里,顾嘉衍的眼神似乎没那么锋利了,甚至带着一丝她无法解读的复杂。
"不是勇敢,是别无选择。"她轻声说。
车子在她公寓楼下停下。雨已经小了,夜色中隐约可见几颗星星。
"谢谢你的便车,顾总。"黎从菡解开安全带。
"顾嘉衍。"他说,"私下场合,叫我名字就好。"
黎从菡点点头,推开车门。就在她即将踏入雨中的那一刻,一把黑伞递了过来。
"拿着吧。"顾嘉衍说,"有机会再还我。"
黎从菡接过伞,指尖不经意间擦过他的手背,一丝电流般的触感让她迅速缩回了手。
"晚安,顾嘉衍。"她撑开伞,头也不回地走向公寓大门。
她没有看见,身后车里的男人一直注视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电梯里,才缓缓摇上车窗。顾嘉衍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年轻的黎志明与另一个男人勾肩搭背,笑容灿烂。照片背面写着日期和一行小字:"与鸿生兄共勉"。
顾嘉衍的拇指轻轻抚过那个名字,眼神逐渐变冷。
"终于找到你了,黎志明的女儿。"他低声自语,将照片重新收好,驾车驶入茫茫雨夜。
电梯里,黎从菡靠着冰冷的金属壁,回想着今晚的种种。顾嘉衍的态度转变太快,从酒会上的冷漠到车里的微妙缓和,就像一场精心编排的戏码。而她,似乎不知不觉中成了戏中的角色。
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格外清晰。推开门,黑暗的公寓迎接她的归来。黎从菡没有开灯,径直走到窗前,望着楼下那辆黑色迈巴赫缓缓驶离。
雨停了,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却在心头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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