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外之音

黎从菡盯着电脑屏幕上的设计图纸，太阳穴突突直跳。距离智能家居系统新品发布会只剩三天，而此刻她的技术团队正乱作一团。

"黎总，所有主控模块的源代码都被泄露了！"技术总监王志远脸色煞白，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网上已经有人开始兜售我们的核心算法。"

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黎从菡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节奏越来越快。这是黎氏科技翻身的最后机会，父亲生前倾注心血的项目，现在全完了。

"报警了吗？"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异常冷静。

"报了，但警方说调查需要时间..."王志远的声音越来越小。

黎从菡站起身，走到窗前。窗外是繁华的城市夜景，灯火通明，车水马龙。而黎氏企业就像暴风雨中的一叶小舟，随时可能被巨浪吞噬。

她的手指滑过手机通讯录，在"顾嘉衍"的名字上停顿了几秒，又移开了。已经麻烦他太多次了，这次...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赫然显示着"顾嘉衍"三个字。黎从菡的心跳漏了一拍。

"从菡。"顾嘉衍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低沉而沉稳，"听说你们遇到了麻烦。"

黎从菡握紧手机："你怎么知道的？"

"商界没有秘密。"顾嘉衍简短地说，"半小时后我到你们公司。"

没等她回应，电话就挂断了。黎从菡望着黑下去的屏幕，一种奇怪的安心感涌上心头。

二十八分钟后，顾嘉衍迈着大步走进黎氏科技的会议室。他穿着一件深灰色高定西装，领带一丝不苟地系着，身上带着淡淡的雪松香气。与往常不同的是，他手里提着一个黑色金属箱。

"情况。"他放下箱子，言简意赅。

王志远战战兢兢地汇报了技术泄露的细节。顾嘉衍听完，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

"业余的错误。"他打开金属箱，取出一台超薄笔记本电脑，"从菡，让你的技术团队都出去。"

黎从菡点点头，示意所有人离开会议室。当最后一个人关上门后，顾嘉衍的手指已经在键盘上飞速敲击起来。

"嘉衍，你这是..."

"我在硅谷有个研发团队，他们开发过类似系统。"顾嘉衍的眼睛没有离开屏幕，"架构不同，但核心逻辑相通。给我十二小时。"

黎从菡走到他身后，看着屏幕上飞速滚动的代码。"你懂编程？"

顾嘉衍轻笑一声："我大学主修计算机。"他顿了顿，"和你父亲一样。"

黎从菡一怔。这是顾嘉衍第一次主动提起父亲。

"我爸爸是工程师出身。"她轻声说，"他总说代码比人可靠，至少代码不会背叛你。"

顾嘉衍的手指突然停了一瞬，又继续敲击键盘。"他说得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黎从菡给顾嘉衍泡了咖啡，自己则坐在会议室的另一端处理文件。偶尔抬头，能看到他专注的侧脸在屏幕蓝光下显得格外锋利，眉头微蹙，长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凌晨三点，黎从菡趴在桌上睡着了。朦胧中，她感觉有人轻轻为她披上外套。那熟悉的气息让她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无意识地往温暖源靠了靠。

"从菡。"

一个温柔的声音将她唤醒。黎从菡睁开眼，发现顾嘉衍蹲在她面前，眼睛里有细小的血丝，但嘴角带着笑意。

"完成了？"她猛地坐直，披在肩上的西装外套滑落在地。

顾嘉衍捡起外套，指了指电脑："全新的控制系统，比原来的效率提升20%。发布会可以如期举行。"

黎从菡冲到电脑前，浏览着全新的设计方案。这不仅仅是修复，简直是升级换代！她转身想道谢，却因为动作太猛而一阵眩晕。

顾嘉衍稳稳扶住她的肩膀："你多久没睡了？"

"三天...还是四天？"黎从菡摇摇头，试图驱散眼前的黑点，"没关系，我得赶紧通知团队..."

"现在，回家休息。"顾嘉衍的语气不容置疑，"你的团队两小时后到公司，我已经安排好了。"

"可是..."

"没有可是。"顾嘉衍已经拿起车钥匙，"或者你需要我抱你上车？"

黎从菡的脸刷地红了。她乖乖跟着顾嘉衍离开公司，在电梯里差点又站着睡着。顾嘉衍的手臂适时地环住她的腰，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车内的暖气让人昏昏欲睡。黎从菡强撑着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帮我？"

顾嘉衍专注地开着车，侧脸在路灯下忽明忽暗。"也许我喜欢看你成功的样子。"

这个回答让黎从菡心头一暖。她还想说什么，但疲惫如潮水般涌来，她沉沉睡去。

醒来时，天已大亮。黎从菡发现自己躺在公寓的床上，身上盖着被子，连妆都被人卸了。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水和一张便签：

"团队已开始工作。中午12点我来接你。——嘉衍"

字迹锋利有力，最后一笔拖得很长，像是一把出鞘的剑。

黎从菡把便签贴在胸前，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新品发布会大获成功。科瑞集团当场追加了订单，几家国际厂商也表达了合作意向。庆功宴上，黎从菡被众人簇拥着，目光却不断搜寻那个高大的身影。

"找顾总呢？"闺蜜徐梦瑶凑过来，手里端着香槟，"他刚才接了个电话出去了。"

黎从菡抿了一口酒，掩饰脸上的红晕："我只是..."

"得了吧，从菡。"徐梦瑶压低声音，"整个商界都在传顾嘉衍对你特别关照。你知道他们叫他什么吗？'冰山暴君'。据说上次有个高管在会议上顶撞他，第二天就被发配到西伯利亚分公司去了。"

黎从菡皱眉："那只是商业决策吧。他对我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徐梦瑶意味深长地眨眨眼，"他看你的眼神，像是要把你吃掉。"

黎从菡正要反驳，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在说我坏话？"

顾嘉衍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手里拿着两杯酒。他今天穿着一件深蓝色西装，领带是黎从菡喜欢的暗纹款式。

徐梦瑶吐了吐舌头，识趣地溜走了。

"没有，她说你..."黎从菡接过酒杯，指尖不小心碰到顾嘉衍的手，一股电流般的触感让她差点松手，"...很厉害。"

顾嘉衍轻笑："哪方面？"

这个暧昧的问题让黎从菡耳根发烫。她急忙转移话题："电话处理完了？"

"嗯，小事。"顾嘉衍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垂上，"明天晚上有空吗？"

"有...有什么事吗？"

"朋友给了我两张音乐会的票。"顾嘉衍的语气随意，但眼神专注，"柏林爱乐乐团，演奏马勒第五。"

黎从菡眼睛一亮："我最喜欢的作曲家！"

"我知道。"顾嘉衍微笑，"你办公室的书架上全是他的CD。"

他竟然注意到了这样的细节。黎从菡心头涌起一股暖流："我很乐意去。"

音乐会当晚，黎从菡穿了一条银灰色的长裙，头发松松地挽起，露出纤细的颈项。顾嘉衍在公寓楼下等她，看到她时眼神明显暗了一下。

"很美。"他轻声说，为她拉开车门。

音乐厅金碧辉煌。让黎从菡惊讶的是，他们的座位不是普通观众席，而是二楼的私人包厢。

"这里..."她环顾四周，这个角度能完美看到整个乐团。

"顾氏是音乐厅的主要赞助商。"顾嘉衍轻描淡写地说，"我小时候常来这里。"

乐团开始调音。黎从菡注意到顾嘉衍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节奏精准得像是专业指挥。

"你懂音乐？"

"学过十年钢琴。"顾嘉衍的目光落在乐团的首席小提琴手上，"我父亲认为这是绅士必备修养。"

提到父亲，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阴郁，但很快被掩饰过去。灯光暗了下来，指挥家举起指挥棒。

马勒第五交响曲的开篇是小号独奏，如同一声命运的呐喊。黎从菡屏住呼吸，全身心地沉浸在音乐中。当第四乐章著名的"小柔板"响起时，她感觉眼眶发热。

这个乐章被称为"马勒写给阿尔玛的情书"，充满了无言的深情与渴望。黎从菡偷偷看向顾嘉衍，发现他也正注视着她，眼神深邃如海。

在悠扬的弦乐中，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黎从菡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能看到他睫毛投下的阴影，能感受到他呼吸的频率。就在他们的唇即将相触的那一刻，乐章戛然而止。

掌声如雷。两人如梦初醒般分开，黎从菡的心跳快得像是要冲出胸膛。

回程的车上，两人都异常安静。直到顾嘉衍送她到公寓楼下，他才开口："下周我要去新加坡三天。"

"哦..."黎从菡努力掩饰失落，"是重要项目吗？"

"嗯。"顾嘉衍转头看她，"我会想你的。"

这句直白的话让黎从菡措手不及。她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慌乱地道别："晚安，嘉衍。谢谢今晚的音乐会。"

顾嘉衍微微一笑，目送她进入公寓大楼才驱车离开。

回到公寓，黎从菡靠在门上，心跳依然没有平复。她走到窗前，正好看到顾嘉衍的车缓缓驶离。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既甜蜜又不安。

与此同时，顾嘉衍的迈巴赫停在红灯前。他打开扶手箱，取出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黎志明和顾鸿生站在黎氏企业第一栋大楼前的合影。照片背面写着："与鸿生兄共同创立鸿黎科技，1998年冬"。

顾嘉衍的眼神变得冰冷。他拨通了一个电话："周扬，开始第二阶段。我要黎氏所有股东的详细资料。"

挂断电话，他最后看了一眼黎从菡公寓的窗户，踩下油门融入夜色。

顾氏大厦顶层办公室，顾嘉衍站在落地窗前，手中是一份黎从菡的档案。照片上的她笑容明媚，与现在疲惫而坚强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的手指轻轻抚过照片，眼神复杂。最初的计划很简单：接近黎志明的女儿，让她爱上自己，然后摧毁她的一切，就像当年黎志明对顾家做的那样。

但为什么现在他会犹豫？

顾嘉衍深吸一口气，将档案锁进保险箱。复仇计划必须继续。父亲自杀前的泪眼，母亲二十年来的痛苦，顾家失去的一切...他不能因为一时心软而放弃。

"对不起，从菡。"他对着空荡荡的办公室轻声说，"这是你父亲欠我们的。"

窗外，一轮冷月高悬，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独而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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