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里混入一缕玫瑰香。
黎从菡在黑暗中数着点滴声,这是她失明后养成的习惯。第137滴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熟悉的脚步声刻意放轻,却逃不过她新生的敏锐听觉——顾嘉衍又来了。
"把花扔了。"她对着虚空开口,声音像浸过冰水的刀。
脚步声顿住,花束与瓷瓶碰撞的轻响暴露了来人的慌乱。这已是顾嘉衍连续第23天送白玫瑰,花瓣上的晨露总沾着相同牌子的古龙水气息。
"角膜移植手术定在下周三。"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打磨过,"布莱克教授说成功率..."
"顾总什么时候改行做慈善了?"黎从菡摸索着按下呼叫铃,绷带下浮起冷笑,"先是窃听器,现在是眼角膜,下次是不是要在我脑子里装芯片?"
顾嘉衍的呼吸骤然急促。黎从菡听见金属椅腿刮擦地面的刺耳声响,想象他攥紧椅背的指节如何发白——就像那夜在父亲书房,他压着她签收购协议时一样。
护士的介入打破僵局。黎从菡精准地将花束扫落在地,瓷瓶碎裂声惊飞窗外栖鸟。黑暗中,她听见顾嘉衍单膝跪地收拾残片,玻璃扎进掌心的闷哼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三个街区外的私人诊所。**
顾嘉衍任由鲜血滴落在大理石台面。医生剪开他被染红的手套,露出十道狰狞伤口——左手掌心嵌着玫瑰刺,右手无名指缺失了整片指甲。
"再这样自残式赎罪,下次该截肢了。"医生镊子夹出玻璃渣,"角膜移植术前必须保证供体健康,您最好..."
"用局部麻醉。"顾嘉衍盯着监控屏幕,画面里黎从菡正用盲文阅读器处理文件,"别影响神经反应。"
医生叹息着打开麻醉剂。针尖刺入皮肤的瞬间,顾嘉衍想起上周的股东会——当他宣布将名下25%股份转赠黎从菡时,母亲砸碎了董事会的水晶烟灰缸。碎玻璃划破他的颧骨,像道凄艳的泪痕。
**深夜的医院天台。**
黎从菡扶着导盲杖,任由夜风掀起病号服下摆。身后传来刻意加重的脚步声,是徐梦瑶端着中药追来:"张律师说顾氏在抛售你的股份,有人在恶意压价。"
"顾夫人的手笔。"黎从菡轻笑,"她儿子前脚赠股,后脚她就釜底抽薪。"指尖抚过盲文手表,三点钟方向传来直升机螺旋桨声——顾嘉衍正在赶回城的路上。
徐梦瑶突然压低声音:"眼科护士说,你的供体是活体捐献。"
导盲杖"当啷"倒地。黎从菡想起手术同意书上那个神秘的"G先生",想起今晨在复健室摸到的病历本——第7页有龙涎香余味,墨迹未干的签名缺了最后一笔。
**凌晨三点的角膜库。**
顾嘉衍摘下墨镜,虹膜扫描仪蓝光扫过他充血的眼睛。冷库里,他的角膜正悬浮在培养液中,标签编号与黎从菡的手术档案完美吻合。
"术后你会有三个月视物模糊。"管理员第18次警告,"作为集团继承人..."
"她值得看见星空。"顾嘉衍在同意书按下血指印,前夜被母亲砸伤的掌心还在渗血。监控录像里,黎从菡正在背诵顾氏收购案的庭审材料,绷带下唇色惨白却锋利。
**手术当日。**
无影灯亮起的瞬间,黎从菡突然抓住布莱克教授的手:"供体是谁?"
手术室气压骤降。观诊玻璃外,顾嘉衍的轮椅碾过满地烟蒂——昨夜他"意外"坠马,完美避开母亲安插在医院的耳目。此刻他眼前蒙着纱布,却固执地面向手术台方向。
"一位仰慕者。"布莱克教授推动麻醉剂,"他说...你的眼睛该盛满月光,而非泪水。"
黎从菡在药物作用下坠入梦境。二十年前的画面闪回:父亲抱着她在花园旋转,白玫瑰丛中站着个阴郁少年。当她终于看清少年的脸,手术刀已划开黑暗。
**三个月后的法庭。**
黎从菡扯下眼前纱布,第一次看清被告席上的顾嘉衍。他戴着茶色墨镜,左手无名指缠着渗血的绷带,面前摆着《角膜自愿捐献协议》复印件。
"法官大人,我方提交最终证据。"她将U盘插入终端,二十年前的财务数据瀑布般倾泻在屏幕上,"真正的蛀虫从来不是黎志明,而是..."
顾夫人突然起身尖叫,珍珠项链崩裂在地。在满场哗然中,顾嘉衍缓缓摘下墨镜,灰蒙蒙的瞳孔倒映着黎从菡重获光明的眼睛——那里正燃烧着他从未见过的星辰。
旁听席最后排,张维民律师按下录音笔开关。磁带转动声里,顾鸿生癫狂的嘶吼与黎志明的叹息纠缠不休,像首早该被听见的安魂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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