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万宝噬心

血雨如注，钱多多单膝跪地，獠牙深深刺入青铜地砖，腥甜血气混着沉水香在舌尖炸开。他抬头望向林雪儿，鳞片缝隙渗出的血珠顺着下颌滴落，在地面汇成细小血莲：“冰美人，你爹剜心时喊的‘青璃’……”他忽然低笑，声音里带着破碎的释然，“原来不是我的小名。”

林雪儿的指尖紧紧攥着泛黄的《育女札记》，听见“青璃”二字时，喉间像是塞了团浸水的棉絮。玄霜猫轻轻用尾巴卷住她的手腕，猫眼倒映着立柱上的血纹，声音发颤：“主母左手虎口的茧子，是常年握绣绷磨出来的。”它顿了顿，猫爪轻点立柱内侧的“青璃”刻痕，“她临终前……还在为你缝嫁衣的袖口。”

“都别磨叽！”叶红衣的诛魔剑再度劈向中央立柱，剑刃却被一缕青丝缠住，那发丝乌黑发亮，末端还系着枚玉兰花银戒。老人的声音突然哽咽：“看这戒指！慕青鸾的婚戒内侧刻着双生花，和姨娘骨笛上的纹路……”剑刃终于劈入立柱三寸，露出内侧密密麻麻的“青璃”刻痕，每道笔画里都嵌着干涸的血珠，像极了母亲生前为她绣荷包时刺破的指尖血。

墨七的星盘突然投射出立体阵图，三百六十具婴孩骸骨同时亮起淡蓝色光芒：“这些骸骨的死亡时间，恰好对应迷踪阵每百年一次的异动！雪儿，你七岁那年的魔潮爆发……”他的声音骤然凝重，“正是初代骸骨被惊醒的时刻。”

“所以从出生起，我就是被选中的祭品？”林雪儿的声音冷如冰魄剑，她转身望向钱多多，看见他耳后新生长的鳞片下，隐约露出与自己银锁完全相同的莲纹，“就像这些婴灵一样，注定要被剜心献祭？”

钱多多扯动嘴角，露出带血的犬齿，却在咳嗽时咳出半片赤霄魔鳞：“咱们俩半斤八两。我是你爹的心脏捏成的盾，你是天道养在人间的剑——”他忽然剧烈抽搐，赤霄魔气从七窍溢出，在地面腐蚀出滋滋声响，“不过现在……这破盾快撑不住了。”

“最早的骸骨是林氏初代家主之女？”墨七的指尖颤抖着抚过骸骨天灵盖的“林”字，突然浑身剧震，“县志里说初代‘中年得女，夭折而亡’，原来那孩子根本没活过满月！”他猛地抬头，望向林雪儿，“她是第一个被剜心的祭品，用来镇压赤霄魔剑的躁动！”

叶红衣用剑鞘拨开另一具骸骨的襁褓，露出婴儿胸口十字形的刀疤，刀刃入肉的角度精准得像是刻意为之：“每代林氏男婴都会被剜心，因为女婴天生携带天道碎片，难以控制……”老人的声音突然沙哑，“你母亲慕青鸾怀你时，体内的天道碎片失控暴走，林宗主为了保住你……”

“说啊！”林雪儿的剑气劈开弥漫的血雾，却在听见婴灵们的哭喊声时骤然顿住——那些哭声竟变成了她七岁时的呓语，一遍又一遍喊着“母亲”。她的剑尖垂落，声音里带着裂痕，“我母亲是不是也被剜过心？是不是因为我，她才……”

“是。”墨七的星盘铜钱全部竖立，在“水山蹇”卦象中逆时针旋转，“慕青鸾怀你八月时，天道碎片侵蚀她的灵根。林宗主为了封印碎片，剜出自己的左心注入她体内，却导致她……胎死腹中。”他闭上眼睛，像是在压抑某种痛楚，“但你出生时哭声洪亮，因为慕青鸾用最后的残魂护住了你的心脉。”

钱多多突然攥住林雪儿的手腕，鳞片擦过她皮肤时滚烫如烙铁：“别听他们胡说！当年我在千骨城废墟里看见……你母亲的棺木是空的！”他胸口的饕餮图腾亮如白昼，“她根本没死，对不对？！她是不是还在某个地方等着我们？！”

地宫中突然响起姨娘的笑声，血雾凝聚成十四岁的少女形象，她抱着绣绷歪头微笑，发间别着半朵玉兰花：“青璃妹妹，你看这双生花的花瓣绣反了——”画面突然切换，中年姨娘站在蚀骨渊底，将半块染血的玉简塞进石缝，声音里带着哽咽，“景元，青鸾的残魂还在天道战场厮杀，我替你守着咱们的女儿……”

慕青鸾的左手骤然掐住林雪儿的脖颈，指尖的温度却带着熟悉的暖意。钱多多的饕餮虚影怒吼着扑上前，獠牙咬断那缕青丝的瞬间，所有人的识海中炸开林景元的传音，带着二十年光阴的沧桑：“青璃，剜心不是我的选择，是天道博弈的死局……”

“死局？”林雪儿的泪滴落在慕青鸾手背上，竟让缠绕的天道法则泛起涟漪，“那我高烧时你彻夜未眠，我生辰时你刻的玉兰花，都是假的？”她的声音里带着破碎的质问，“你有没有哪怕一刻，把我当成女儿，而不是棋子？”

叶红衣的诛魔剑斩向掌心竖瞳，剑气却被反弹回剑鞘：“当年仙界降下两道惊雷，一道劈开慕青鸾的棺木，一道劈中尚在襁褓的你——雪儿，你是双天道的活容器！”他指向竖瞳中倒映的战场，“红色天道要炼化你重启世界，青色天道要以你为锚点守护九洲！”

“双重天道意味着……”墨七的星盘爆发出刺目金光，“姨娘用十代婴灵的血喂养赤霄，就是为了让红色天道误以为你是它的专属容器，从而引开所有侵蚀！”他忽然指向钱多多，“而他胸口的锁心咒，其实是慕青鸾用残魂种下的屏障，用来藏住你七岁时被送走的半道魂火！”

钱多多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皮肤下的锁链纹与慕青鸾残躯上的噬魂蛊文共鸣，在地面投射出巨大的双生花阴影：“我终于明白了……这印记不是诅咒，是你母亲留给你的护身符！”他抬头望向林雪儿，眼神清明如镜，“她把你的半魂藏在我心里，这样红色天道就永远找不到完整的你！”

玄霜猫的第九根尾骨在剧痛中成型，尾尖星砂凝成时空裂缝时，它忽然发出幼猫般的呜咽：“主母临终前说，青璃的半魂在七岁时被送往未来，因为现在的你……承受不住双重天道的撕扯。”

“所以那年的高热，其实是魂火离体的征兆？”林雪儿触碰冰晶，看见幼年自己额间忽明忽暗的莲花胎记，“母亲用残魂护住了我，而姨娘……”

“姨娘用自己的仙骨为引，替你伪造了纯魔血的气息。”墨七指着另一块冰晶，画面里姨娘跪在慕青鸾的空棺前，将自己的肋骨化作血雾注入襁褓，“这样红色天道就会误以为你是它的‘容器’，从而放松对青色天道的围剿。”

地宫外传来山体崩塌的轰鸣，姨娘的声音穿透时空，混着蚀骨渊的寒风：“青璃，别怪你父亲……他每年剜心时，都会在书房摆三副碗筷，对着虚空喊你的名字……他右心长的不是仙骨，是二十年如一日的愧疚……”

钱多多忽然抓住林雪儿的手，将她推向时空裂缝，鳞片下的血管因用力而暴起：“快走！我留在这里挡住赤霄魔气，你去幽州找真相——”

“松手！”林雪儿反手扣住他的手腕，指尖深深陷入他鳞片缝隙的皮肤，“你是我父亲用半条命换的盾，我不允许你死在这里！”她举起冰魄剑，剑身上母亲的剑意金纹与父亲的沉水香交融，在剑尖聚成完整的双生花，“一起走，我要当面问问他——那些被偷走的童年，那些刻在骨血里的谎言，到底哪一句是真的！”

玄霜猫的尾巴扫过最后一块冰晶，画面里林景元站在坠星海畔，掌心托着两枚血玉残符，对着虚空轻笑，眼角皱纹里嵌着未干的泪痕：“青鸾，青璃，再等我最后一次……等我集齐九枚仙骨，就带你们去看真正的星河，再也不用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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