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漆黑的长夜里，小乔茫然的站在一座灯火通明的宫殿前。殿内似乎正在举行宫宴，宫人来来往往忙碌着。

小乔走到一宫人前正欲询问，却见宫人径直从她身上穿了过去。此情此景令她惊恐地瞪大眼睛，呆若木鸡似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一道似曾相识的身影从她眼前略过，朝前面的宫殿走去。现下也不知是何情况，小乔思虑一二，连忙追上前去。

小乔追着前面的身影一路步入殿中，走到门口时，那身影扬声道：

洛子商：“陛下。”

这时，小乔也走到了那人身旁，转头一看，发现这居然是她前来投奔的未婚夫——洛子商。

洛子商话音刚落，殿中众人神色各异，同时看了过来，洛子商恭敬行礼，笑着扬声道：

洛子商：“陛下万岁万万岁！”

路人：“洛大人来了。”

小乔抬头望去，只见一少年坐在高台上，神色冷淡。

范玉：“先入座吧，等着三位将军来了再开席。”

洛子商笑了笑，也不觉得怠慢，应声入席。小乔走到洛子商旁边，好奇的环顾四周。

过了一会儿，高台上的少年自己给自己斟酒，有些无奈看向旁边的侍从道：

范玉：“三位大人为何还不来？”

路人：“或许是路上被堵着了，东都夜市繁华，三位大人的马车或许被堵在半路，奴才让人去催催。”

少年抬手止住侍从的话道：

范玉：“不用，慢慢等吧，若是将三位大人催烦了，便不好了。”

侍从笑着应了声，洛子商听到两人的对话，笑着低下头，也不出声。

高台上的少年百无聊赖敲打着桌面，又等了一会儿，不满道：

范玉：“三位将军来迟也就罢了，贵妃呢？她也堵路上了？”

路人：“奴才让人去催催。”

说着，侍从赶紧下去，让人去催贵妃。

过了片刻，一身着暗红色外衫、内着纯色白衣的男子提着剑跨入大殿之中，他身后跟着两人，他们从舞姬中一路穿行而过，而后停在大殿中央，三人单膝跪下，朗声开口：

路人：“臣顾九思、江河、望莱，见过陛下！”

高台上的少年愣愣的看着红杉男子，好久后，他才站起来，颤抖着声道：

范玉：“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范玉：“来人！”

他环顾四周，大声道：

范玉：“来人，拿下这个逆贼！”

话刚说完，外面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后一个侍卫冲进来道：

路人：“陛下，不……不好了，士兵把宫城围了！”

范玉：“你说什么？”

少年震惊出声：

范玉：“谁把宫城围了？！”

侍卫跪在地上，喘息着道：

路人：“韦达诚、司马南、杨辉的军队，他们如今陈兵在宫外，把整个宫城都围住了。”

听到这话，少年整个人都懵了，他下意识看向了洛子商，洛子商站起身来，他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平静看着顾九思道：

洛子商：“顾九思，有什么话都可以谈，你不妨请三位将军入宫一叙。”

顾九思看着洛子商，静静审视着他道：

顾九思：“我很诧异你还在这里，我以为你应当已经跑了！”

洛子商不以为然，笑了起来。

洛子商：“你在外面布下天罗地网，我若出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顾九思：“你估得倒是不错。”

洛子商：“不比顾大人。”

说完之后，两人静静看着对方，一言不发。

高台上的少年紧张看着他们，大声冲着侍卫道：

范玉：“愣着做什么？还不把他们抓起来！抓起来啊！”

洛子商：“陛下……”

洛子商从席上走下来，提醒少年道：

洛子商：“他们此刻陈兵在外，我们只要动手，他们便会攻城了。”

说着，洛子商走到顾九思面前，他们两人身形相仿，连眉目都有几分相似，洛子商看着顾九思，低笑了一声：

洛子商：“同你认识这么久，似乎也未曾对弈过一次。”

顾九思：“的确。”

洛子商：“手谈一局？”

顾九思：“可。”

顾九思应了声，随后看向侍从，将手中册子递过去，让其交给高台上的少年。少年紧张又惶恐，不敢触碰这册子。

小乔跟着洛子商移步至一旁，旁边的宫人端来了棋桌，开始摆放棋盘，顾九思请洛子商入座，同时低声同高台上的少年道：

顾九思：“这是我在幽州时，从先帝故居找到的东西。我想陛下应当想要，便带了过来。”

高台上的少年愣了愣，他定定看着手册，随后鼓起勇气，打开了册子。

而顾九思见少年开始看看这册子，便转过身，抬手对着洛子商做了个请的姿势。

洛子商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落下第一颗棋。

洛子商棋风凌厉，极快落棋，步步紧逼。而顾九思不紧不慢，他的白子被动接招，勉强抵御着洛子商的进攻，二人你来我往，一边说着话，一边在棋盘上激烈厮杀。

半个时辰后，顾九思将最后一颗棋“啪嗒”落在棋盘上，抬眼看着洛子商，颇有些惋惜道：

顾九思：“所以，从一开始，你就输了。”

洛子商没说话，他看着落败的棋局，好久后，忍不住低笑起来。

洛子商：“我输了。”

他笑着，抬手捂住脸：

洛子商：“我输了……你又赢了吗？！”

洛子商：“你要一个明君，要一个清平盛世！周高朗这样一个拿一城百姓性命换取皇位、视人命如草芥的人，与我又有什么区别？！”

说着，洛子商扶着自己站起身来，他形似癫狂，怒道：

洛子商：“他们不过出身比我好，起点比我高，你以为，他们又高尚到哪里去？！”

洛子商：“便就是你——”

洛子商指着他，眼中带了怒意：

洛子商：“你以为，你又比我善良多少吗？你不过是踩在别人身上，所以才不沾染泥尘，你又有什么资格评说我？！”

顾九思：“我没有评说你。”

顾九思站起身来，淡淡道：

顾九思：“我不过是给你一个明白死而已。”

洛子商：“明白死？你给我一个明白死？”

洛子商似是觉得好笑：

顾九思：“你可以选择自尽，这样体面一些。”

顾九思抬眼看着洛子商，面不改色道：

顾九思：“你不选择，也无妨，我可以亲自送你上路。”

小乔呆呆地站在洛子商身旁，自二人开始对弈，她就被二人所说的消息惊呆了，直到顾九思要杀洛子商才恍然惊醒。

她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洛子商，只见身侧的烛火染红了洛子商的侧脸，他突然笑起来。

洛子商：“顾九思，你是不是觉得你赢定了？”

顾九思见得他这个笑，便直觉不好，他朝前猛地扑过去，洛子商却是一把抓下了蜡烛，退后了一步道：

洛子商：“我在这宫中放好了火药。”

听到这话，殿中众人脸色大变，所有人开始迅速往外跑去。

顾九思不敢动，他知道洛子商的目标是自己，一旦自己动了，洛子商会立刻点燃引线，他为所有人争取着时间，下意识捏紧了拳头。

片刻后，殿中便只剩下了洛子商、顾九思、江河三人以及他们看不见的小乔。小乔静静的站在一旁，她此刻思绪混乱，发现自己的未婚夫似乎和平时表现出来的不一样，也并非是一个好人，但是要她眼睁睁看着洛子商死，她却做不到。

洛子商慢慢出声道：

洛子商：“柳玉茹一直说我不是好人，但其实，我能不杀人，也不会随便杀人的。”

顾九思愣了片刻，继而开口道：

顾九思：“你本该是个好人。”

洛子商低笑一声：

洛子商：“或许吧，可我如今是个坏人并没错。有句话我一直没说，可如今我得说——”

洛子商抬眼，看着顾九思：

洛子商：“你顾家，该给我、给我娘，说声对不起。”

洛子商：“既然不能娶洛依水，为什么要招惹她？既然招惹了她，为什么不娶她？既然生了我，为什么不好好养育我，教导我？为什么你锦衣玉食，我却要见尽世间诸多恶，受过世间诸般苦？”

洛子商盯着顾九思：

洛子商：“我是错，我对不起天下人，可你顾家，欠我一声对不起。”

这话让顾九思愣了愣，他下意识看向江河，江河看着洛子商，他平静开口：

江河：“若顾家给你这个道歉，你能放下手中蜡烛吗？”

洛子商听到这话，似是觉得好笑极了，他大笑出声来：

洛子商：“我放不放下蜡烛，和顾家该给我道歉有关系吗？区区一声对不起，就想让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不觉得是在做梦吗？！”

听着几人的对话，小乔也大概平凑出了事情的原委，应该是那位江河辜负了洛子商的娘亲，抛弃了洛子商。生而不养，却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就想要洛子商原谅，她第一次认真的凝视着洛子商，有些心疼，他平时一惯风度翩翩，没想到经历却那么坎坷。

洛子商看着他们，笑出泪来。

洛子商：“我确实输了，可是顾九思、江河，你们也没有赢。”

洛子商：“我们谁都没有赢。”

洛子商低声开口，抬手便朝着身侧烛台上的引线点去。正在此时，洛子商突然听到江河用极低的声音说了声对不起。

洛子商手微微一颤，然而也就是这一瞬间，江河的剑猛地贯穿了洛子商的身体，同时一把压向了烛火，而洛子商反应也是极快，在江河扑过来的瞬间，便抽出了袖刀，捅入了江河的身体。同时将烛火换了一个角度，送到了引线边上。

小乔：“洛子商！”

小乔慌忙想要去扶洛子商，却触碰不到。她不想眼睁睁看着洛子商死在这，虽然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洛子商对她向来不错。她不知所措的站在洛子商旁边，眼泪湿润了眼眶，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流下来。

而顾九思则在洛子商刚点引线时便朝着大殿外狂奔了出去，江河这一阻拦，恰恰给他争取了片刻时间，他刚冲到大门前，便听身后一声巨响，随后一股热浪袭来，将他往前方一送，逼得他扑到在地。

他感觉肺腑都被震得疼起来，而后就听身后噼里啪啦的坍塌声，他撑着自己往前冲出去，等回头的时候，便看见大殿已经彻底燃了起来，烧成了一片火海。

而大殿之中，被火舌围绕的两个人，他们的刀都捅在对方身体里，鲜血从他们口中流出来。

江河：“你说得没错。”

江河艰难出声：

江河：“招惹了她，没娶她，是我的错。”

洛子商听到这话，慢慢睁大了眼，江河喘息着，接着道：

江河：“生下你，没好好教导你，也是我的错。”

江河：“而今，我亲手了解你。我这条命，也赠给你。”

江河：“可是，你得知道一件事……

江河抬起手，覆在洛子商面容上。

江河：“你母亲很爱你。”

洛子商静静注视着他，江河眼前开始发黑：

江河：“而我，很爱你母亲。”

江河：“如果，如果她父亲没有杀我哥，我会娶她，会……会知道你出生……会……”

话没说完，房梁终于支撑不住，在烈火灼烧下轰然坍塌，江河将洛子商往前一推，房梁砸在江河身上，江河倒在洛子商身上，艰难说完了最后一句：

江河：“好好……陪你……长大……”

这一句说完，江河再没了声音。

小乔：“洛子商！你不能睡！洛子商你醒醒……”

小乔泪流满面，一下子跌坐在地，她慌乱的想要去救子商，但是手却一次又一次的从他身上穿过。她难过极了，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洛子商躺在地上，他感觉鲜血流淌出来，周边都是火，那些火蛇吞噬了他的衣袖，攥紧他的皮肤，他愣愣看着屋檐，恍然之间，他仿佛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女孩在他身旁哭泣。

洛子商：“别哭了……”

洛子商轻轻的抬起手，刚要碰到小乔的面容上，就无力的跌落。疼痛和灼热将他吞噬，他慢慢闭上眼。

小乔：“洛子商！……你不要死……不要……”

长风渡：一世安然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