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砂挽歌

晨雾裹挟着金属粉尘，将海面染成浑浊的铜绿色。云夜在颠簸的甲板上醒来，左手腕缠着浸透机油的绷带。昨夜量子虹桥的爆炸残留在他视网膜上，凌风消散前的微笑与十二岁记忆重叠成刺青般的灼痛。

"新来的捞砂人？"独眼船长将齿轮望远镜抛过来。黄铜镜筒里映出的不是海平线，而是悬浮在锈海上空的倒金字塔城市。霓虹招牌穿透云层投射在浪尖，每一道浪峰都凝固成金属雕塑。

望远镜突然过载发烫，云夜指腹被烙出衔尾蛇印记。船长扯开锈迹斑斑的机械义肢，露出藏在内侧的相位罗盘："时砂商人可不喜欢偷窥的耗子。"

船体突然剧烈震颤，锈海翻涌出无数齿轮残骸。某种巨型生物的背鳍划开金属浪涛，露出的机械鳞片刻满楔形文字。云夜在摇晃中抓住船舷，发现那些文字与灰烬残卷的禁忌咒文如出一辙。

"时砂鲸群！"瞭望塔的水手尖叫。上百头机械鲸鱼冲破海面，口腔内旋转的钻头绞碎船体。云夜跃向半空时，瞥见鲸群护卫的金属卵囊中蜷缩着人影——那人脖颈处的火焰纹路在锈色中格外刺眼。

坠海瞬间，锈砂凝结成浮桥托住云夜。倒金字塔底端伸出千条机械触须，将他拽入排水管道。荧光苔藓照亮管壁的浮雕：戴防毒面具的信徒跪拜齿轮神像，神像瞳孔是跳动的量子火焰。

云夜在管道的分岔口听见童声哼唱，曲调竟与凌风在第七观测站常哼的安眠曲相同。循声爬进通风口，眼前是座由报废引擎堆砌的教堂。彩绘玻璃用机油绘制，描绘着机械天使降下时砂雨的画面。

"你也被时砂选中了？"穿修女服的女孩从告解室探头，右眼是精密的光学镜片。她脖颈挂着的吊坠里，封存着半枚燃烧的凤凰羽毛。

唱诗班的电子管风琴突然爆音，齿轮神像的眼球转向云夜。无数微型无人机从神像耳道涌出，组成莫里斯的面孔："时砂之城不欢迎外来......"

修女扯断念珠，钢珠在磁力场中化作弹幕。云夜趁机跃上神像肩膀，发现后颈处的控制面板刻着林秋明的签名。当硬币嵌入接口，神像胸腔弹出血肉与金属融合的操作舱——舱内泡在营养液中的，正是他在锈海看见的火焰纹路男子。

操作舱爆裂的瞬间，时砂之城开始崩塌。云夜抱着昏迷的男子在坠落，看清对方锁骨处新旧重叠的火焰纹路——最底层的痕迹来自五岁时的初代实验。

"父亲......"男子突然睁眼，瞳孔交替闪现凌风的火种与云夜的量子纹路。他的机械义肢抓住云夜手腕，记忆数据顺着接触点涌入：时砂之城是火种计划的时间锚点，每个居民都是轮回迭代的冗余数据。

倒金字塔尖端的量子钟突然逆旋，时砂如暴雨倾泻。修女在崩塌的教堂尖顶张开双臂，她的光学眼映出十二重相位空间："时砂之子的宿命......"

云夜在男子后颈摸到芯片插槽，与凌风在第七观测站的型号相同。当硬币与芯片共鸣，时砂凝聚成青铜门在云端显现。门扉开启的刹那，他看到十万个凌风在门后挥手，每个掌心都跳动着不同颜色的火种。

"该醒来了，父亲。"男子扯断燃烧的凤凰吊坠，时砂风暴在两人之间筑起虹桥，"去终结所有因果律的......"

莫里斯的纳米虫群吞没最后的尾音。云夜坠入青铜门时，男子化作时砂融入虹桥。量子钟的齿轮在他掌心重组，倒计时永远停在了71:5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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