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眼抵押案

橱窗里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的眼球突然集体转向门口时，苏璃正在擦拭青铜骨秤上的血锈。秤盘边缘浮凸的衔尾蛇纹路割破了她的手指，血珠滴落在泛黄的典当簿上，晕染出几行扭曲的字迹。

【抵押物：左眼（含三年暗恋记忆）】

【抵押人：林深】

【剩余赎回次数：6】

铜铃发出沙哑的呻吟，湿透的少年撞开雕花木门。雨水顺着他的黑发在下巴汇成溪流，右眼缠着的绷带渗出血渍，左眼瞳孔深处有银色沙漏在缓缓翻转。

"我要典当这只眼睛。"少年把学生证拍在柜台上，袖口露出的手腕布满紫红色淤痕，"越快越好。"

苏璃的指尖抚过骨秤中央的人脊梁骨雕刻，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三天前接任时，那个被琥珀封存的前任典当师。此刻地窖传来的铁链拖拽声格外清晰，仿佛有具尸体正在用指甲抓挠花岗岩地面。

"根据《时砂当铺通则》第七条..."她将青铜托盘推到少年面前，黄铜镊子在煤气灯下泛着冷光，"请自行摘取抵押物。"

少年颤抖的指尖触及左眼的瞬间，橱窗里所有玻璃罐开始剧烈震颤。福尔马林液体沸腾着冒出气泡，十二颗不同年代的眼球疯狂撞击罐壁，在玻璃表面留下蜿蜒的粘液痕迹。苏璃看到典当簿上的字迹正在融化，暗红色墨汁顺着纸页边缘滴落，在地面形成细小的时砂漩涡。

"等等！"她猛地按住少年手腕，违背铁律的刹那，橱窗深处传来婴儿啼哭般的尖啸。青铜骨秤突然裂开缝隙，黑色时砂从秤杆裂缝中喷涌而出，在空中凝聚成女子扭曲的脸。

绷带自行脱落，少年右眼的血窟窿里钻出细小的沙漏触须，苏璃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她终于看清对方左眼瞳孔里转动的不是沙漏——那是无数个微缩时空的入口，每个碎片都映照着她被割喉的前任倒在血泊中的画面。

"你究竟是谁？"苏璃的指甲掐进掌心，典当簿上的文字开始倒流。少年突然露出诡异的微笑，被割断的声带里传出双重音轨："E-00007号典当师，你违反规则了。"

地窖传来铁链崩断的巨响，苏璃转身时撞翻了骨秤。浸泡着1942年上海歌女心脏的玻璃罐轰然炸裂，那颗干瘪的心脏在地面弹跳着，血管突然刺入少年脚踝。当暗红色时砂顺着血管倒灌进心脏时，苏璃看到无数记忆碎片：

暴雨夜的图书馆顶楼，少年用美工刀剜出暗恋女孩的眼球；停尸间冷藏柜第三层，被琥珀封存的尸体突然睁开左眼；煤气灯焰心跃动的幽蓝火苗里，始终有个声音在重复："他典当的不是眼睛，是凶器"

"小心！"

少年突然暴起掐住苏璃的脖颈，他的左眼瞳孔扩张成黑洞，橱窗里所有眼球冲破玻璃罐飞来。苏璃的典当师徽章骤然发烫，青铜骨秤的碎片凌空重组，秤钩精准刺入少年左眼。

暗红色时砂喷溅在天花板上，凝结成倒悬的钟乳石状晶体。少年发出非人的嘶吼，破碎的瞳孔里流出银白色时砂，在地面汇成六个扭曲的数字：1943.7.7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彩绘玻璃窗时，苏璃在狼藉中捡起少年掉落的学生证。证件照片上的面容正在融化，背后用血写着串编号：E-∞

地窖深处，被铁链锁住的前任典当师尸体睁开了左眼。琥珀封印裂开细纹，那只眼球里转动着与少年完全相同的时空沙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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