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降落（七）

往后几日，于皇后都在宫中处理内务。虽然一个太后不想见他、没有其他嫔妃、账本已经看过的内宫已经没什么可处理的了，但于皇后十分乖觉地拒绝去上朝，毕竟他觉得把自己圈在后宫正是陛下的用意所在。

和皇后阴郁内敛的心情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天子。大婚之后的天子见人就笑，逢人赐赏。听说了皇后在大婚翌日大刀阔斧的裁撤之举之后，也只会喊好，甚至跟着下令，把每顿饭的餐食减了一半。当然，这种做法于皇后是不赞成的，“在原则上，臣赞赏陛下节俭爱民的举措；但结合目前御膳房的烹饪水准，恐怕您将会因吃的过少而疲劳乏力，还是国政要紧啊。”

这一发言使天子喜不自胜，于是更加奋力地节约开支。甚至将织造人员也裁掉了一半，并且带头穿上了有补丁的衣服，以示节俭。

是吗，就差让皇后带着内宦去亲蚕采桑了。俞士悦如是评价。

与俞士悦冷淡态度形成对比的是户部沈尚书的工作热情。在削减光禄寺开支的当天下午，沈尚书便从官衙里跑了出来，向陛下心腹大珰申请面见皇后。皇后毕竟是皇后，大珰不敢擅自做主，只能奏请陛下准许。

陛下毕竟没有隔绝外朝的意思，于是批准的很利索。只是怕沈尚书愚弄皇后，特地要求坐在旁边观看。于是他就看到了沈翼两手拎着家里下人从市场上买来的鸡鱼，急匆匆地冲进了内殿，并以极低的礼仪水平冲于谦迎面高叫了一声，“殿下！”

于谦被他这声“殿下”和手里拿的半死不活的鸡吓了一跳，但还没来得及反映过来，沈尚书就已经拜倒在他面前——准确地讲，是正对着他和陛下之间的那个空隙，口中念念有词：“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让老臣为天家道喜！”

朱祁钰看着那串还在扑腾的活鱼，脸色发青，“有话快说。”

“老臣……不胜感激！”再抬起头来的时候，沈尚书的神情十分激动，眼中好似闪烁着泪花，“陛下啊，您——”他冲于谦一挥手，“眼光独到、慧眼识珠，自从您册立皇后，我朝上下都为天家的光耀所照射，感到自己生活在不胜幸福的盛世之中。下诏册立皇后的您，是多么的雄才大略、知人善任、机智神勇、纳谏如流；而您所选的皇后，又是多么的顾全大局、深明大义、体恤下属、慈德昭彰！老臣愿为陛下和皇后娘娘赴汤蹈火、出生入死、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朱祁钰愣住了。朱祁钰沉默了。朱祁钰陷入了思索，之后他说——

“即使这样，那三十二抬财宝也不会充入国库的。”

而于谦则充分表现了皇后母仪天下的美德，在天子说完之后，才缓缓开口，“所以能帮忙把光禄寺买多的那些碟子处理掉么？”

沈翼迅速跪直了身子，“回款四六分？”

“三七分。”皇后拒绝这个分配方式。

“国库七内库三？”沈貔貅不愿放弃。

“……那还是四六分吧。”于谦偷偷看了看旁边的天子，见他没有异议，便一锤定音，“国库六内库四。”

“臣领旨！”沈翼立即磕头谢恩，把生米煮成熟饭。沈翼这次是真的要哭了，先前那些儒学大家们为什么要反对立于谦为皇后呢？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做皇后了，没有人！

沈尚书决定以后官衙都不供关公了，改供皇后。

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这是什么，是祥瑞！

皇后就是景泰朝最大的祥瑞！

沈翼热泪盈眶地走出了大殿，同时还带走了之前拿来的鸡和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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