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黎明的曙光初现,一向睡得安稳的裴白毫无征兆地猛然惊醒。
他坐在张萌明临时为他铺设的小榻之上,目光锐利,死死地盯着玄关之处。
有人正朝着他们这间屋子的方向渐渐走来,听声音,且是……一位女子?
脚步声由远及近,裴白抽出藏在枕下的一把铁制匕首,就下榻轻轻跃到了门口,等待时机。
“吱嘎……”
说时迟那时快,在房门的门被人从外推开的时候,裴白持着匕首向来人的面门刺去!
那人措手不及地被裴白手中的匕首削去几缕青丝。
她在裴白转换下一个动作的时候掏出挂在腰间的缕星剑,瞬间与裴白的匕首相磕,发出一声悦耳的声音。
“阿白?!”那人在与裴白的碧眸相对之后,金眸里闪过一丝惊喜。
裴白将匕锋一转,脚后跟一点,便向后跃去数米,最终跳上了窗子。
他眸光一暗,将手臂朝她一甩,瞬间把匕首朝她抛去!
“咣当——”
金属相撞,便发出一声刺耳的声音。
躺在床上的张萌明突然坐起,惊恐地看向双方。
一见两人的架式,张萌明就明白了一切,但他依旧崩溃地嘶吼:“大清早晨的,你们在干什么啊!!!”
裴白及来人:“……”
行,是我们打扰了您这高贵的睡猪的美梦!
“瑭棠,这位是我多年失散的二兄长,但你得和我叫他‘裴兄’或者‘裴白’。今早你俩不打不相识,打相识了?”
茶楼二楼雅间,张萌明抿了口茶对正抱着点心啃的苏瑭棠介绍裴白,此时裴白正面无表情地啃着大鸡腿。
裴白:昨夜不够,今早来凑!大鸡腿,你可是我的手下败将!
“叫哥啊?我看他不叫我一句‘姑奶奶’就不错了!啧啧,阿白化成人的样子贼帅啊!”
苏瑭棠咬着点心,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啧!绝世大帅哥!帅死我啦!”
张萌明趁机小声对她说道:“就是,裴兄长得贼帅,赶明儿你换个喜欢的人吧,去喜欢他去吧!”
裴白抿了口茶,听见这话时口中的茶直接喷了出去。
他碧眸眸光一闪,冷冷地对张萌明说道:“张萌明,若是你不想要舌头了,今天我就可以替医者将你的舌头割下。”
张萌明吓得摇头:“不,不用……我随口说的。毕竟我觉得宋大将军不是什么善茬,就想劝对劝她……嘿嘿。”
“不用啦,谢谢萌小草的建议啦!”苏瑭棠笑道。
“但我觉得喜欢宋大将军挺好,有男孩儿应有的气质!”
苏瑭棠笑着打断了桌上出现的火药气氛,然后看向裴白,“阿白出山这是有何贵干啊?几年不见,性格越来越冷了。”
裴白抿了口茶:“……寻仇,替故人。”
苏瑭棠点了点头,笑:“故人?几年不见,阿白除了有我和他是故人,还有谁入了你的眼,做了你的朋友?”
“瑭棠,你和阿白兄认识啊?”张萌明探头问道,苏瑭棠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都纷纷看向白发碧眼少年,眼里都含有一丝好奇。
少年眸光一暗。
“张府兄弟俩个,还有一个叫‘吴岳’的人。”
裴白冷清清地说道,“我是来替吴岳寻仇,上何府寻仇的。”
苏瑭棠脸色在听见裴白说出“吴岳”这个名字的时候突然白了白,但又恢复了正常的血色。
她有些压不住悲伤的嘴角,于是努力扯了扯嘴角,强颜欢笑道:“……哈哈,阿白长大了,有好多朋友了……你和那个吴岳玩得好吗?”
裴白淡淡地回答她:“还行。在他临死之前,赠予我一个名字。
“非衣裴,阿白的白,叫裴白。”
“裴白啊,这……这名字真的很好很好,那……阿白喜欢吗?”苏瑭棠脸色又白了一瞬,她依旧强颜欢笑。
裴白一愣,眸光一暗。
他给予我的名字,我……我怎么会不喜欢啊。
毕竟那是他啊……虽然说我不确定吴岳为什么会是他,但有关他给我的一切,我都——
“很喜欢。”
苏瑭棠瞬间哑然失笑。
桌上的气氛瞬间沉默了,张萌明被两个人夹在了中间,半天都不知道自己说什么才好。
“那……那个苏瑭棠,下一届武林大赛在什么时候开始啊?”张萌明支支吾吾地打断了一阵悠长的沉默,他小心翼翼地看着不知是喜怒还是悲的苏瑭棠。
苏瑭棠扭头看向他,脸上挂起了笑容:“下一届的武林大赛是在明年九月中旬开始哦,所以萌小草的时间,还有一年多点的时间进行武林训练。”
张萌明惊呼:“还有一年多点的时间?!啧!我得多抓紧时间了。阿白兄,今天下午咱住在瑭棠的小院里吧,我想夺冠。”
裴白不是傻子,他看出来张萌明想借此武林大赛来寻找哥哥的下落。
因为每五年里的一次武林大赛,都会有天下所有武林侠士来此在比武台上与对手一决雄雌。如果夺冠,那就是赢家,那就是自己师门的一场骄傲。
估计想当年他的兄长张萌锋因傲兴家族,就前往武林大赛一决雄雌了吧。
“随你。我连树都可以住,住哪儿都一样。”
裴白将啃干净肉的鸡骨头在碟上理得齐齐的,才缓缓开口,“苏瑭棠,我没那么不信任你。”
苏瑭棠噗一声笑了,她拿起一块桂花糕来,递给他:“这信任真使我开心呀——来,我的大脑斧(老虎),尝尝这个桂花糕吧。"
裴白别过了头:“谢谢,我不爱吃这些玩意儿,但我倒不介意喂鸟。”
“美死你!这么好吃的东西你也敢喂鸟?!你不吃别浪费,我吃!”苏瑭棠眉毛一竖,劈手就夺下裴白正要拿走的那碟桂花糕,心疼地拿到了自己面前。
裴白的眸光一闪,眼里含笑地冷脸看着正细细嚼着桂花糕的苏瑭棠。
她还是一如既往地那么……小气。
下午,裴白坐在苏瑭棠的小院那墙上冷着脸色看着在院子和房间进进出出的张萌明,以及悠闲地坐在院里栽种的柳树下的躺椅上的苏瑭棠。
“瞎忙乎什么,来,坐坐坐!”
苏瑭棠摇着蒲扇,抬头看向第一百零八十次出现在院子里的张萌明,招呼道。
“现在春季,万物复苏,不冷不热,你用什么扇子啊。”张萌明端着一盆污水就倒在树下,语气微冷。
苏瑭棠噗一声笑了:“行,萌小草,明天开始进行魔鬼训练!累——”
她邪笑一下,“不死你。”
“我用得着怕吗?!”张萌明当场炸毛。
“当然!”苏瑭棠用蒲扇指着他,“砰的一声枪声响起,自然后呢……你就嗝屁了!”
张萌明怒吼:“苏瑭棠!!!”
他虽然听不明白她口中说的那个什么枪声响起什么的,但是后面那句“嗝屁”,他还是听得明白对方在嘲讽他。
裴白呵了声:“……啊,幼稚。”
不生不气,气葬棺材。
晚间,裴白吃完晚饭之后就进入了自己的屋子,他一抬头,便与眼里含笑的苏瑭棠对四目相对。
裴白不爽:“……你来我这干什么?”
他说着就走到桌前,拿起桌上的茶壶,掀开茶盖嗅了嗅,最终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半途他还犹豫了下,为苏瑭棠也倒了杯。
“阿白这柏我在茶壶里下了药,今晚与你缠绵?”苏瑭棠笑道,她端起了茶抿了口,然后与面色绯红的裴白对视了一眼。
裴白毕竟是血气方刚的成年虎精,被她这么一撩,直接红到了脖子根处。
他饮了一口冷茶,把脸上的那一抹红压了下去:“你想多了。有事与我诉说?何事?”
“行吧,不逗你玩啦!”
苏瑭棠笑了,眼里含着一抹裴白熟悉的慈母温柔,“成家了吗?有几个小虎崽啊?”
裴白摇头,接着便低头咬了咬下唇:“不曾成家……我还要等他……”
苏瑭棠苦笑:“也好,弦……也在等你归来。”
下一秒,裴白少见的脸色上出现了一抹冷笑,那一声冷笑让人毛骨悚然。
原本的一间被烛火照得很温暖的屋子瞬间染上了一抹极重的寒意,使苏瑭棠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他在等我?谎话!”
裴日白眸光一暗,眼里净是满满的怨气,“他在等我?!等我就要骗我?把我抛在了荒山老林里被猎人一箭杀伤!幸亏当时张家兄弟在林里猎兔子,否则我现在不可能活在你面前!”
苏瑭棠压下了嘴角,平静地说道:“阿白,你在恨他。”
“恨他……对,我是在恨他,我现在——十分恨他!”
裴白嘶吼,他闭上了眼睛,全身都在瑟瑟发抖。
“瑭棠,你当时不在,你不知道他抛弃我后眼神再看我的时候……有多么刺痛了。你……也算我半个主人了,你和他,放过我吧……”
他放缓了语气,语气里隐隐约约的有些颤抖,而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你和他,放过我吧……
放过我吧,我经不起感情上的欺骗了,我是虎精,不是人,根本不懂人类这些情感的绕绕弯弯。
“我现在只想为人复了这个仇,回我的森林里,过度余生……”
苏瑭棠呼一声吹灭了桌上的烛火,使屋里陷入一片漆黑的黑暗中。
只有月光透过纸窗泻进了屋子的那层光,屋里再无其它光了。
“你确定吗?他真的是在等你,虽然说——”
裴白的心随着苏瑭棠的声音拉长而揪了起来,但事实却让他的心揪下了一块大血皮。
“他在抛下你的第三日……就在闭关的山洞里疯了……但他依旧在等你啊。”
什么……他、他已经疯了?
裴白不可置信地睁开了眼睛,眼里尽是慌张。
他沙哑地开口:“什、什么!他为……为什么……疯了啊……”
苏瑭棠突然站起,朝他一勾嘴角:“然后呢,在你当上百兽之王的那一年秋季,死在了山洞里。”
咔嚓一声,裴白的心碎成了两半,他的碧眼里,只剩下一片空白。
“不过你不用担心,我虽用了‘死’字,但不代表他真正去死了。我检查过他的灵魂状况,他的灵魂是被自己横劈了三刀。它们丢了,但得找回来。”
苏瑭棠拍了拍已在崩溃边缘的裴白的后背,笑着说道:“所以,这个小小的任务,作为仆人的你是不是该承担起来啊?”
裴白刹那间沉默了。
苏瑭棠眼神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后,俯身跃出了窗子——她来的时候就没走正门,因为正门是被裴白打开了。
说实话,她还挺喜欢捉弄这个她陪伴了十多年的白虎,真的很喜欢捉弄他,因为好好玩哦……
但她从未跟裴白说过谎话,所以这十多年来,裴白是十分信任她的。
可是,她与裴白不是同一个营里的,她是与国师一帮的。
她与国师两个,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打白苏瑭棠走后,裴白站在桌前傻了一个多时辰,再抬头的时候,眼里无光,只剩忧郁了。
千躲万躲还是躲不开他,魂儿丢了他得寻来,因为那是他啊……
估计吴岳就是他那三魂里其中之一了……那下一抹魂,在哪里?
他望向窗外,看向了挂在空中的那个轮月。
月光洁净,黑夜缀星,夜下的虎,多了一份想念。
祁弦,你到底在搞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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