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痕协奏曲

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里，慕清数着裴思远睫毛的颤动。ICU的蓝光在他颈侧投下静脉输液的阴影，像极了那年爆炸案现场扭曲的钢筋轮廓。

"血压回升到90/60。"护士调整着升压药流速，"体温还是偏低。"

慕清的指尖悬在裴思远手背留置针上方两厘米，重生前相同位置的针孔曾渗出淡黄色组织液——那次他们刚侦破跨境贩毒案，裴思远在庆功宴中途昏迷，血检报告显示铊中毒。

"慕医生..."裴思远的喉结在呼吸面罩下滚动，沙哑的气音惊醒了监护仪警报，"冷藏车...证物..."

慕清猛地攥紧病历夹，金属边角在掌心硌出红痕。三小时前取出的子弹此刻正在物证科震动——与前世法医报告记载的膛线磨损完全一致，那个本该在三个月后出现的连环杀手，竟提前在弹头上留下了独特的十字划痕。

"你连昏迷都在想案子？"

慕清扯开裴思远的病号服，心电监护电极片下的陈年弹孔微微发烫。

"当年在湄公河，你说要带我去看雨季第一场虹鳟洄游..."

裴思远的手指突然抽搐，输液管随之晃动。慕清看着生理盐水在光线里折射出棱镜，恍惚又见停尸房冷柜的霜雾。那时他刚完成第37次尸检，裴思远带着硝烟味闯进来，枪管还带着余温。

"慕医生，帮我看看这个弹道..."

"患者出现寒战！"

护士的惊呼打断回忆。慕清按住裴思远试图蜷缩的身体，掌下肋骨间的贯穿伤正在渗出淡粉色液体——是胸腔引流管里的血性胸水，和前世最后时刻浸透警服的颜色一模一样。

裴思远的瞳孔在镇痛泵作用下微微扩散，却固执地转向慕清白大褂口袋。那里藏着枚变形的领带夹，正是昨夜行动时替他挡下致命刀刺的警徽。金属边缘的灼痕在ICU蓝光下泛着诡异光泽，像极了三年前爆破案里烧焦的缉毒犬项圈。

"想要这个？"

慕清将警徽塞进他虚握的掌心。

"你昏迷前死死攥着它，物证科差点要用液压钳..."

话音戛然而止，他忽然发现裴思远无名指内侧有道新鲜划痕——与前世在停尸房看到的尸斑位置完全重合。

记忆如手术刀般精准剖开时空。慕清想起结案报告里被红笔圈出的疑点：那个本该出现在制毒工厂的氰化物试剂瓶，今生竟提前出现在裴思远遇袭的码头仓库。

重生不是轮回，而是凶手也在进化。

裴思远的呼吸忽然急促，监护仪响起不规则警报。慕清在护士赶来前俯身贴近他耳畔：

"听着，弹头十字划痕出现在2017年连环杀人案，但现在是2023年..."

感受到掌下胸腔的震动，他咬住后槽牙。

“你以为只有我带着记忆回来？"

心电波形骤然飙升。裴思远眼角渗出泪液，混着生理盐水的药味滴在慕清腕表上——表盘裂纹还是去年追捕时替他挡下铁棍留下的，当时他说："慕医生这块欧米茄，比防弹衣还经摔。"

晨光穿透雾化器喷出的药雾时，裴思远终于睁开眼。他望着慕清布满血丝的眼睛，用气管插管也挡不住的笑意模糊了词句：

"这次...没让你...做尸检..."

慕清摘掉听诊器砸在护理车上，金属碰撞声惊飞窗外栖息的灰鸽。他扯开裴思远的床头柜抽屉，那张被血水晕染的便签下，静静躺着两枚对戒——内侧刻着他们共同经手的第一个案件编号。

"等你能坐起来，"慕清将戒指套上自己无名指，"我要听你解释2019年失踪的杜冷丁是怎么回事。"

玻璃窗映出他泛红的耳尖。

"还有...虹鳟洄游的约定。"

裴思远的手指勾住他衣摆，监护仪节奏忽然变得温柔。窗外玉兰树落下今春第一片花瓣，轻轻覆在刑警队长昨晚换下的染血警服上——第二颗纽扣的缺损处，正闪着戒指的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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