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梧桐巷总是湿漉漉的,青石板上倒映着灰蒙的天空。林晓攥着湿透的伞柄,站在苏然家单元楼前,看着六楼那扇熟悉的窗户——窗帘半掩,透出暖黄的灯光,却再也不会有那个穿着白衬衫的身影探出头来,笑着对她喊“小林同学,跑慢点”。
玄关的鞋柜上,还摆着他们去年一起挑的陶瓷摆件,海豚跃出浪花的造型,尾巴尖缺了一小块,是苏然搬家时不小心碰掉的。林晓记得当时他蹲在地上找碎片,后脑勺的碎发被阳光晒得金黄,嘴里还念叨着“幸好没伤到海豚的眼睛,不然晓晓该心疼了”。
“阿姨,苏然......他真的没留下什么吗?”她的声音混着雨水的腥气,在空荡荡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单薄。苏然妈妈正在整理衣柜,深灰色的毛衣一件件叠得整整齐齐,散发着蓝月亮洗衣液的清香,那是林晓每次来他家都能闻到的味道。
“这孩子,走得急,什么都没说。”阿姨的指尖停在一件藏青色卫衣上,那是林晓送的生日礼物,袖口还缝着她歪歪扭扭绣的“SR”。“不过......”她忽然转身,从五斗柜最底层拿出一个落灰的相框,“他走前一晚,把这个藏在枕头底下。”
相框里是张泛黄的合影,高一那年的春游,林晓扎着双马尾,举着棉花糖站在苏然旁边。他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胳膊自然地圈在她身后,挡住了突然闯入镜头的柳絮。照片边缘有铅笔写的日期,2018.4.15,后面跟着一串没写完的省略号。
“晓晓,其实然然......”阿姨的声音突然哽咽,手指在相框玻璃上划出一道水痕,“他高二那年体检就查出来......”话没说完,就被开门声打断。苏然的爸爸抱着纸箱进来,鞋底在地板上踩出“啪嗒”的声响,纸箱里露出一角《机械原理》课本,正是林晓上周借给他的那本。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班级群的消息。班长发了张毕业照,后排的苏然穿着定制的学士服,领口别着林晓送的樱花胸针,笑容灿烂得像是五月的阳光。可她知道,那天他是发着烧来的,拍完全班合影就被救护车接走了,连学士帽上的流苏都没来得及拨到另一边。
书房的书桌还保持着他离开时的样子,草稿本摊开在《材料力学》上,解题步骤写到一半,钢笔滚在“应力应变”的公式旁边。笔筒里插着她送的向日葵书签,花瓣边缘已经发脆,却还倔强地保持着向阳的姿态。抽屉最深处有个铁盒,装着他们看过的电影票根、她送的圣诞贺卡,还有那张被他揉皱又展平的情书——那是她高三那年愚人节写的,末尾画着笨拙的笑脸,旁边用铅笔批注:“笨蛋,我也喜欢你。”
窗外的雨突然变大,梧桐叶被打得沙沙作响。林晓摸着相框背面凹凸的痕迹,忽然发现夹层里露出一角纸边。她小心翼翼抽出,是张诊断单,日期停在2020年3月12日,“恶性淋巴瘤”的字样被水痕晕开,下面是苏然的签名,最后一笔拖出长长的尾巴,像是来不及说完的话。
“原来你早就知道......”她的眼泪砸在诊断单上,晕开更深的褶皱。想起 last summer 他坚持带她去海边,在沙滩上画下歪歪扭扭的“永远”,海浪涌来的时候,他突然说“小林同学,以后要找个比我更会画的人”。当时她以为是玩笑,现在才明白,那是他能给的,最后的温柔。
楼下传来收废品的三轮车声,“旧书旧报纸,高价回收”的吆喝穿过雨幕。林晓把相框轻轻放进背包,玻璃上的倒影里,她的眼睛红得像那年他偷摘的校园里的石榴。走到门口时,鞋柜最上层的篮球突然滚落,她弯腰去捡,发现鞋底还沾着他们一起刷的荧光漆——在操场看星星的夜晚,他说要让篮球“变成会发光的月亮”。
巷口的路灯亮起时,她终于敢掏出手机,点开那个永远不会回复的对话框。聊天记录停在2023.6.7,高考结束那天,他发的“晓晓,毕业快乐”,后面跟着三个烟花的表情。她颤抖着打下:“苏然,我终于知道,你说的‘时光旧梦’,是把我藏在你所有的时光里。”
雨滴顺着伞骨滑落,在地面溅起细小的水花。远处传来《致爱丽丝》的钢琴曲,不知哪家的窗口飘出饭香。林晓抬头看向六楼,窗帘被风吹起一角,露出他曾挂在窗边的风铃——那是她用零花钱买的,每次风吹过,都会发出清脆的声响,像他叫她名字时的语调。
有些爱,注定要隔着生死的雨幕相望。但那些被时光收藏的旧梦,那些藏在草稿纸背面的心事,那些未说出口的告白,终将在记忆的晴空下,绽放成永不凋零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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