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烟花之约

夕阳的余晖刚刚沉入海平面，天空还残留着一抹橘红色的霞光。墨夷和唐心赤脚踩在细软的沙滩上，海浪轻柔地拍打着岸边，留下一道道白色的泡沫痕迹。

"墨夷姐，我们到底来海边干嘛呀？"唐心蹦跳着走在前面，时不时弯腰捡起一枚贝壳，她的白色连衣裙被海风吹得轻轻飘动，像一只展翅欲飞的海鸥。

墨夷微笑着跟上，手里提着一个小包，里面装着药瓶和一瓶水。"再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她说着，目光扫过远处海平面上的几艘渔船，计算着时间。

沙滩上的人不多，三三两两的游客正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墨夷选了一块相对僻静的地方，从包里拿出一条毯子铺在沙滩上。

"坐下吧，表演快开始了。"她拍拍身边的位置。

唐心好奇地眨着眼睛："什么表演？"她刚问完，远处的海面上突然传来"嗖"的一声，紧接着一道金光划破渐暗的天空，在最高点炸开成一朵巨大的金色蒲公英。

"烟花！"唐心跳了起来，双手捂住嘴巴，眼睛瞪得圆圆的，"墨夷姐，这是你准备的？"

墨夷点点头，仰头看着天空中渐渐消散的金色光点。"十八岁生日，当然要特别一点。"她的声音很轻，几乎被第二朵烟花升空的声音淹没。

这次是蓝色的，像一滴墨水坠入清水中般在夜空中晕染开来，形成无数细小的光点，组成"18"的数字。唐心欢呼着转了个圈，裙摆飞扬。

"太美了！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烟花！"她扑到墨夷身边，紧紧抱住姐姐，"谢谢你，墨夷姐！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墨夷回抱住她，感受着妹妹温暖的体温和兴奋的心跳。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疼痛突然从胸口传来，像有人用钝刀在慢慢割她的心脏。她倒吸一口冷气，迅速松开唐心，假装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来掩饰瞬间苍白的脸色。

"怎么了？"唐心关切地问。

"没什么，头发进眼睛里了。"墨夷勉强笑了笑，趁唐心被新升空的烟花吸引注意时，迅速从包里摸出药瓶，倒出一粒药片含在舌下。

药片的苦涩在口中蔓延，墨夷闭上眼睛，等待药效发作。耳边是唐心兴奋的惊呼和烟花绽放的轰鸣，胸口却是越来越清晰的疼痛。她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这外在的疼痛分散注意力。

"墨夷姐，快看！是心形的！"唐心拉着她的手臂摇晃。

墨夷睁开眼，一朵巨大的红色心形烟花正在夜空中缓缓绽放，周围环绕着无数小星星般的银白光点。真美啊，她在心里感叹，同时感到一阵心酸——就像她的心脏，看似完整，实则千疮百孔。

"我记得你小时候，"墨夷轻声说，声音几乎被烟花声掩盖，"第一次看到烟花时吓哭了，躲在我身后不敢看。"

唐心不好意思地笑了："那时候我才五岁嘛！后来不是你给我买了仙女棒，我才不怕烟花的吗？"

又一朵烟花升空，这次是绿色的，在空中炸开后形成一棵树的形状，树枝上挂满了闪烁的小灯笼。墨夷看着那绚烂的光芒，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十岁的唐心举着燃烧的仙女棒在院子里奔跑，火花在她身后划出明亮的轨迹；十三岁的唐心在除夕夜坚持要等到午夜烟花，结果窝在她怀里睡着了；十五岁的唐心在学校文艺晚会上表演，舞台灯光照在她脸上，就像现在烟花映照下的样子，充满青春的活力...

"墨夷姐，你眼睛怎么红了？"唐心突然凑近，担忧地问。

"被烟花的烟熏到了。"墨夷迅速眨眨眼，挤出一个笑容，"别管我，专心看表演，这可是专门为你准备的。"

唐心将信将疑，但还是转回头继续欣赏烟花。墨夷悄悄松了口气，同时感到胸口又是一阵绞痛，比刚才更剧烈。她不得不微微弯下腰，用手按住心口，深呼吸试图缓解疼痛。

药效应该已经发作了才对...墨夷在心里计算着时间，烟花表演才进行到一半，至少还要二十分钟。她必须坚持住，不能在唐心这么开心的时刻倒下。

天空中的烟花越来越密集，金色、银色、红色的光点交织在一起，像一场梦幻的流星雨。最大的几朵烟花同时绽放，照亮了整个海滩，甚至映出了远处礁石的轮廓。唐心仰着头，脸上写满了惊叹和喜悦，烟花的光芒在她清澈的瞳孔中闪烁。

墨夷看着妹妹的侧脸，突然感到一阵鼻酸。她多希望能一直这样陪在唐心身边，看着她大学毕业、找到工作、遇到心爱的人...但三尖瓣闭锁的诊断书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剑，随时可能落下。

又一波剧痛袭来，墨夷差点呻吟出声。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汗水从她的额头滑落，但她不敢擦拭，怕引起唐心的注意。烟花的声音掩盖了她急促的呼吸，夜幕隐藏了她苍白的脸色。

"墨夷姐，你怎么在发抖？"唐心突然转过头，伸手握住墨夷的手，"你的手好冰！是不是穿太少了？"

墨夷想抽回手，却发现自己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海风有点凉..."她艰难地说，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那我们回去吧！烟花可以下次再看。"唐心开始收拾毯子。

"不行！"墨夷的声音比想象中尖锐，她急忙调整语气，"我是说...这是你的成人礼，一定要看完。我没事，真的。"

她强迫自己挺直腰背，挤出一个微笑。天空中，一朵特别大的银色烟花炸开，形成无数流星向四面八方散落，照亮了墨夷满是冷汗的脸。幸好唐心又被烟花吸引，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

烟花一簇接一簇地升空，节奏越来越快，颜色越来越绚烂。墨夷感觉自己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的烟花变成了模糊的色块。她死死抓住毯子边缘，用尽全力保持清醒。

"太壮观了！"唐心跳起来转圈，"墨夷姐，这一定是全市最棒的烟花表演！"

墨夷点点头，却说不出话来。疼痛已经蔓延到左臂，这是不好的征兆。她在心里祈祷：再坚持十分钟，只要十分钟就好...

一朵特别设计的烟花升空，炸开后形成"唐心18岁快乐"的字样，周围环绕着跳动的爱心。这是墨夷特意要求的，为此多付了一倍的钱。看到唐心惊喜的表情，她觉得一切都值得。

"墨夷姐..."唐心感动地看向她，却在看清姐姐脸色的瞬间变了表情，"你怎么了？你的嘴唇都紫了！"

"我没事..."墨夷想站起来证明自己很好，却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她抓住唐心的手臂稳住身体，"只是...有点头晕..."

唐心这才真正慌了神："我们马上回家！风逸哥在家，他肯定知道该怎么办！"

"不...烟花还没结束..."墨夷虚弱地摇头，但唐心已经不由分说地扶起她，向停车场走去。

身后，最后几朵烟花升上夜空，形成一片璀璨的光雨。墨夷回头看了一眼，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她多希望能和唐心一起看完这场烟花，就像她多希望能陪她走更远的人生路。

"坚持住，墨夷姐，我们现在就回家。"唐心的声音带着哭腔，她紧紧搂着墨夷的腰，支撑着她向前走。

墨夷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她的视线越来越模糊，耳边只剩下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和远处渐渐微弱的烟花声。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她看到的是唐心满是泪水的脸，和夜空中最后一点烟花的光芒。

那光芒，像极了十八年前她第一次抱起刚出生的唐心时，窗外的那缕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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