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沙滩悲剧

"墨夷姐！墨夷姐！＂

唐心的声音在海风中破碎成不成调的哭喊。怀里的墨夷像一片秋叶般轻盈，苍白的脸上还凝固着那抹温柔的微笑，仿佛只是睡着了。但唐心知道不是——姐姐的手冷得像海边捡拾的鹅卵石，胸口不再有熟悉的起伏。

"醒醒...求求你醒醒..."唐心的眼泪砸在墨夷脸上，在月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她颤抖着去摸墨夷的颈动脉，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却只触到一片沉寂的冰凉。

远处的海浪声突然变得好吵，唐心的大脑一片空白。十八年的人生里，她从未感到如此无助。十分钟前她们还在看烟花，墨夷还指着天空说那颗紫色的像她画过的鸢尾花。怎么转眼间就...

手机。要打电话。唐心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打滑了好几次才解锁。通讯录里"笨蛋老哥"四个字此刻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风逸哥！风逸哥！"电话一接通，唐心就崩溃地哭喊起来，"墨夷姐她...她突然晕倒了...我怎么叫她都不醒...我们在...在海滩..."

"唐心？唐心！冷静点！具体在哪个位置？"风逸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就...就在烟花表演的地方..."唐心低头看着墨夷的脸，月光描摹着她精致的轮廓，睫毛在脸上投下小小的阴影，仿佛下一秒就会颤动睁开，"哥...她的手好冷..."

"我马上到！保持通话！唐心，听我说，你现在把墨夷放平，检查她有没有呼吸！"

唐心机械地按照指示行动，将墨夷小心地放在沙滩上。当她把耳朵贴近墨夷的嘴唇时，只闻到淡淡的茉莉香水味，没有一丝气息拂过耳畔。

"她...她没有呼吸了..."唐心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做心肺复苏！我教你！把手掌放在她胸口中央——"

风逸的声音忽然变得模糊不清。唐心盯着墨夷平静的脸，想起去年冬天墨夷教她画画时，也是这样安静专注的神情。那天画室里暖气坏了，墨夷把围巾解下来裹在她脖子上，自己的手指却冻得发红...

"唐心！唐心！你在听吗？"风逸的吼声将她拉回现实。

"我...我做不到..."唐心的手悬在墨夷胸口上方，不住地颤抖。她怎么能用力按压那里？墨夷那么瘦，骨头那么脆弱...

一阵剧烈的眩晕突然袭来。唐心感到世界天旋地转，耳边只剩下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她最后看到的，是墨夷手腕上那条细细的银链——和她包里那条准备送给自己的一模一样——在月光下泛着微弱的光。

然后，黑暗吞噬了她。

风逸赶到时，看到的是让他心脏骤停的一幕：两个妹妹躺在沙滩上，如同被潮水抛弃的贝壳。唐心侧卧着，手臂还保持着拥抱的姿势，而墨夷平躺着，面容安详得不像话。

"墨夷！唐心！"风逸跌跌撞撞地跑过去，身后跟着救援队的医护人员。

他先扑向墨夷，手指急切地寻找脉搏。当指尖终于触到一丝微弱到几乎察觉不到的跳动时，风逸差点哭出声来。"还有脉搏！快！"他对医护人员喊道。

转身查看唐心时，风逸发现她只是昏迷，呼吸和脉搏都还算平稳。他松了口气，但随即又被更大的恐惧攫住——墨夷的情况明显糟糕得多。

救护车的红灯划破夜空，像一颗破碎的心。风逸坐在两副担架之间，左手紧握着唐心的手指，右手按在墨夷的手腕上，仿佛这样就能把自己的生命力分给她们。墨夷的皮肤在救护车刺眼的灯光下呈现出不健康的青白色，氧气面罩上时有时无的雾气成了风逸全部的希望。

"患者有心脏病史吗？"急救医生突然问。

风逸愣住了："什么？不...没有..."

医生皱眉看着心电图："看起来像心源性猝死，可能是长期心脏问题导致的。"

这句话像一记重拳打在风逸胸口。墨夷有心脏病？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他从来不知道？无数记忆碎片突然闪过脑海——墨夷总是苍白的嘴唇、她常说的"只是有点累"、那些早早熄灯的夜晚……

医院走廊的荧光灯冷得刺骨。风逸像个困兽般在急诊室外踱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唐心已经被送到普通病房，医生说只是惊吓过度，但墨夷……

"风逸先生？"一位穿白大褂的医生从抢救室出来，表情凝重。

风逸的腿突然失去了力气，不得不扶住墙壁。"她...怎么样了？"

"我们暂时稳定了生命体征，但情况不是很乐观。

"医生推了推眼镜，"是三尖瓣闭锁引起的心源性休克，从心肌损伤程度看，应该是长期未治疗的先天性心脏病。"

每一个医学术语都像刀子插在风逸心上。"她...会好吗？"

医生沉默了一瞬："我们已经下了病危通知。即使能挺过这一关，也需要尽快进行手术，否则..."

否则活不过半年。医生没说完的话悬在空气中。风逸的视线突然模糊了，他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这双能编写复杂程序的手，却救不了最亲的人。

"您可以去看看她，但不要待太久。"医生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有，您另一个妹妹醒了，一直在问姐姐的情况。"

唐心。风逸闭了闭眼。他该怎么告诉刚满十八岁的唐心，她最爱的姐姐可能永远醒不来了？

墨夷在ICU里安静得像个瓷娃娃，各种仪器管线缠绕在她纤细的手臂上，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风逸站在床边，突然想起唐心出生那天，八岁的他也是这样站在新生儿监护室外，隔着玻璃看那个皱巴巴的小东西。当时墨夷——那时候她才6岁——踮着脚尖问："风逸哥哥，我能摸摸妹妹吗？"

"你保证会轻轻的吗？"八岁的风逸问。

"我保证！"小墨夷认真点头，伸出的小手指上还沾着水彩颜料。

风逸现在多么希望时间能回到那一刻，回到一切都还简单美好的时候。他小心翼翼地握住墨夷的手，那只曾经握着画笔创造出无数美丽作品的手，现在冰冷得让他心碎。

"你这个小骗子..."风逸哽咽着说，"不是说好要一直在一起吗？＂

走廊尽头的普通病房里，唐心正盯着天花板发呆。当风逸推门进来时，她猛地坐起来，输液管被扯得哗啦作响。

"墨夷姐呢？她怎么样了？"唐心的声音嘶哑，眼睛肿得像桃子。

风逸走到床边，轻轻按住她发抖的肩膀。"医生在给她治疗..."他斟酌着词句，不忍心一下子击碎妹妹的希望。

"她是不是...心脏病发作？"唐心突然问，眼泪又涌了出来，"我在沙滩上...摸不到她的心跳...

风逸震惊地看着她："你知道墨夷有心脏病？"

唐心摇头，泪水甩在白色被单上："我...我不知道...但我记得几年前有一次，我半夜醒来，看见墨夷姐坐在客厅里吃药...她说是维生素..."

风逸的心沉了下去。原来墨夷瞒了他们这么久。为什么？是怕他们担心吗？这个傻丫头，明明自己才是最让人担心的那个。

"哥..."唐心抓住他的衣角，像个迷路的小孩，"今天是我生日...墨夷姐答应要陪我过完生日的..."

风逸将妹妹搂进怀里，感受着她剧烈的抽泣。窗外，最后一朵烟花的余晖早已消散，只剩下冰冷的星光。他望向墙上的时钟——午夜十二点零七分。唐心的十八岁生日就这样过去了，带着眼泪和可能永远无法兑现的承诺。

病床边的监护仪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声。风逸和唐心同时僵住，然后听到走廊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医护人员急促的对话。

"ICU3床室颤！准备除颤！"

风逸感到唐心在他怀里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紧紧抱住妹妹，仿佛这样就能保护她免受所有伤害。但伤害已经造成，从墨夷倒下的那一刻起，他们三个人的世界就已经出现了永远无法愈合的裂缝。

"我想见墨夷姐..."唐心在他胸前闷闷地说，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风逸闭上眼睛，任由泪水滑落。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因为此刻ICU里的墨夷，可能正在与他们渐行渐远。而抽屉里那份无人知晓的遗书，还在静静地等待着被发现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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