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 坦露心声

哗啦——

水花溅起，孙均从浴桶中迈步而出。屏风虽隔开了视线，但摇曳的烛光却将他的轮廓映衬得若隐若现。

“天杀的！”齐婉栖别过头去，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过来！”

那一声低沉沙哑的呼唤仿佛带着某种魔力，直击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不……不好吧，衣服放这儿，我先走了！”齐婉栖慌张地朝屋外退去，却被一只如铁钳般的手腕牢牢拽住。她惊呼出声，“呜……好大力气！”

还好还好，他穿着衣服呢。

可刚才那声娇嗔般的呜咽似乎取悦了孙均。下一瞬，他便用一只手扣住了她的双腕。

“我要你……”

齐婉栖瞪大双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太快了！太快了！救命啊！”

“给我穿上！”

能不能不要这么断句啊，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孙均身上随意披着的里衫尚未系紧，裸露在外的肌肤在烛火下泛着淡淡的光泽。发梢滴落的水珠顺着锁骨、胸膛一路滑向腰间，再往下……

他低下头，目光灼灼地盯着齐婉栖，眼底闪烁着复杂而深邃的情绪。

“为何还留着？”

替他整理衣裳的动作微微一顿。原来他一直都知道……齐婉栖继续为他穿上衣衫，指尖轻触到他的胸口时，感受到那份滚烫与力量，不禁对上他炽热的目光。

“……”

他永远都不会明白，就是这件衣袍陪她熬过了无数个惊惶难眠的夜晚。自从逃离宰相府后，草木皆兵的日子里，只有抱着它才能入睡。

齐婉栖的眼眶渐渐湿润，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

“我原名叫赵云，是丞相府嫡出的女儿。后来，我爹被秦桧诬陷贪墨，丢了脑袋。其他女眷都被流放宁古塔，我因为年纪小，进了教坊司，贬为贱籍，成了官奴。”

这是齐婉栖第一次向人倾诉自己的身世。压抑已久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出，眼中满是刻骨铭心的恨意。

“江南钱王太妃与我娘是世交，得知我的遭遇后想方设法救了我出来，并为了保全我的安全，给我改名为齐婉栖。”

婉栖，惋惜。

“可是就在我豆蔻年华时，钱王太妃因病去世。也就是那时，我才得知，我娘早在流放途中不堪侮辱，自尽身亡。”

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一把尖刀狠狠扎进孙均的心脏。看着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子，他恨不得冲上前紧紧抱住她，却又害怕她因此更加憎恨自己。

孙均的声音沙哑颤抖。

“所以……你也觉得我是金人的走狗？所以……你也一直恨我？”

齐婉栖哭红的双眼死死盯住孙均。

“恨！恨死了！”

这一个字犹如锋利的剑刃刺入孙均的心脏。

然而话音刚落，齐婉栖的情绪又缓和下来。“但你是第一个让我好好活着的人，让我换一种方式好好活下去的人。是你为我的生活带来了一丝光亮和希望，也是你帮我解籍，让我摆脱贱籍成为良民的人。其实你的内心深处是柔软的，只是你一直在囚禁自己，自我欺骗罢了。这样久了，难道不累吗？”

孙均喉咙发紧，鼻尖一酸，眼眶里泛起泪花。

他从未想过会有人看穿自己的伪装，甚至骗过了自己……

而现在，有人将他隐藏在深处的柔软暴露在阳光之下，还温柔地抚慰着他的伤口。

齐婉栖轻轻靠在孙均肩上。

“就算人人都说你是走狗，但在我心里，你不是！对于大宋百姓而言，你是守护他们的大将军孙均；而在我这里，你可以做真正的自己，做那个值得我爱、值得我在乎也值得大家喜欢的孙均！”

这一刻，孙均彻底卸下了所有防备，声音哽咽低语。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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