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香谱暗结连环扣

第六章 香谱暗结连环扣

卯初刻，李倩薇在芸香阁核对上季度的香料账册，紫檀镇纸下压着半幅波斯星图，笔尖在“苏合香”一项上顿了顿——入库数目比去年同期少了三成，却多出两箱标注“波斯青金石”的货物。

绿枝：“夫人，周娘子说城西香料行的王掌柜求见。”

绿枝掀开湘妃竹帘，晨光里浮动着细小的金粉，原是昨夜焚的“金缕香”余韵。李倩薇合上册子，指尖划过星图边缘的忍冬纹：

李倩薇：“请王掌柜去花厅，上碧螺春。”

花厅里，王掌柜的算盘珠子打得山响：

西香料行王掌柜：“不瞒夫人，最近城南‘闻香阁’突然多出几种西域香，什么‘波斯玫瑰露’‘撒马尔罕沉水香’，价格比咱们低三成，怕是......”

他话未说完，李倩薇已看见他袖口露出的半片纸角，正是昨夜林婉儿房里的波斯香谱。

李倩薇：“王掌柜可曾见过这个？”

她取出那半卷香谱，看着对方瞳孔骤缩，

李倩薇：“波斯香方虽好，却需对症调配。就像这‘玫瑰露’，若少了三滴苦艾汁，不出月余便会发酸。”

王掌柜的喉结滚动，忽然跪地：

西香料行王掌柜：“夫人明鉴，是小人鬼迷心窍，收了闻香阁的银子......”

李倩薇抬手止住他的话，目光落在香谱上用朱砂画的小忍冬纹——与萧鼎和纳苏尔的玉佩纹样分毫不差。她忽然想起昨日在林婉儿房里发现的香谱残页，边角处染着夜昙花的青痕，与波斯星图上的墨迹一模一样。

李倩薇：“起来吧。”

她将香谱收入袖中，

李倩薇：“明日让账房多拨些银子给城西苦艾庄，另外，从今日起，所有西域香料的入库，都需经我亲自验看。”

王掌柜退下时，衣摆带起地上的香灰，李倩薇望着他踉跄的背影，忽然轻笑——这盘棋，终于有人按捺不住落子了。

午后，苏映雪抱着个描金漆盒闯入制香坊，盒中躺着支镶红宝石的琉璃簪：

苏映雪：“倩薇你看，这是我在城南当铺发现的，当铺老板说，是个穿鹅黄襦裙的小娘子典的。”

李倩薇接过簪子，簪头刻着半枝忍冬纹，正是林婉儿那支玉簪的另一半。

苏映雪：“映雪，你可知道‘忍冬纹’在波斯的寓意？”

忽然问道，指尖抚过红宝石的棱角，

李倩薇：“那是王室专用的图腾，象征着永恒的契约。”

苏映雪眨眨眼，忽然压低声音：

苏映雪：“我还打听到，纳苏尔的商队里，有个戴银面具的谋士，据说曾是波斯王子的伴读......”

话未说完，忽闻角门处传来喧闹声，紧接着便见纳苏尔被府卫架着进来，衣襟上染着血迹，腰间琉璃瓶已碎，夜昙花的残瓣散落在青石板上。

胡商：“夫人救我！”

他看见李倩薇，眼中闪过狂喜，

胡商：“有人劫杀我们商队，要抢波斯王室的香方......”

李倩薇蹲下身捡起夜昙花瓣，花瓣上竟有半道刀痕，与萧鼎昨日练剑时在廊柱上留下的痕迹如出一辙。她忽然抬头望向远处角楼，那里有个黑影一闪而过，衣摆扫过的瞬间，露出半片绣着忍冬纹的衣角。

李倩薇：“先带纳苏尔大人去厢房歇息。”

她转身吩咐绿枝，指尖悄悄将花瓣上的刀痕与袖中萧鼎的玉佩比对，

李倩薇：“再去请将军来制香坊，就说有西域香方要请教。”

酉初刻，萧鼎踏入制香坊时，李倩薇正在用碾钵研磨夜昙花残瓣，浅青色的汁液在白瓷碗里荡开，像一汪春水浸着碎玉。

李倩薇：“将军可认得这刀痕？”

她举起花瓣，月光恰好落在刃口上，映出三道极细的血槽。

萧鼎的手在剑柄上顿住，瞳孔微微收缩：

萧鼎：“是西北狼卫的‘三叠斩’。”

他忽然注意到李倩薇腕上的赤金镯子，缠枝纹的间隙里，竟嵌着半粒碎红宝石，与纳苏尔琉璃簪上的一模一样。

李倩薇：“将军可知，波斯王室的香方，为何会出现在林妹妹房里？”

李倩薇忽然轻笑，将研磨好的夜昙汁倒入琉璃瓶，混着沉水香的气息漫出来，

李倩薇：“还有这忍冬纹玉佩，为何你有半支，纳苏尔有半支，林妹妹的玉簪，恰好也是半支？”

萧鼎的呼吸忽然变得急促，他伸手欲拿琉璃瓶，却被李倩薇避开：

李倩薇：“将军若想看，不妨先回答我——三年前在扬州，你救下的那个波斯商队，是不是答应以王室香方为谢，条件是......”她忽然凑近，袖中滑出那卷波斯星图，

“让林妹妹成为你们与波斯的契约纽带？”

窗外，暮春的晚风卷起满地杨花，制香坊的铜铃叮咚作响。萧鼎望着李倩薇眼中倒映的烛火，忽然想起新婚之夜，她眉间的朱砂痣比喜烛还要灼人，那时他以为那只是颗寻常的美人痣，却不知，那是她用夜昙花汁混着朱砂点的，专门克制迷烟的醒神印。

萧鼎：“你究竟知道多少？”

他的声音里带着三分惊惶，七分不甘。李倩薇却已转身打开紫檀匣，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二支琉璃瓶，瓶身分别刻着波斯星图上的十二主星：

李倩薇：“我知道的，不过是些香气里的秘密。比如这‘永夜香’，需要用三种人的血来引——持香者、制香者、还有......”她指尖停在刻着忍冬纹的瓶子上，

李倩薇：“发过契约誓言的人。”

更深时分，李倩薇坐在镜前卸去眉间朱砂，露出底下淡青色的忍冬纹印记——那是她十岁时，随父亲接待波斯商队，被赠予的王室印记。镜中映出窗外的角楼，某个黑影正在瓦当间移动，腰间玉佩的流苏晃出细碎银光。

她忽然轻笑，取来新制的“破阵香”，用朱砂在宣纸上画了道忍冬纹，点燃后让青烟顺着窗缝飘向角楼。黑影的动作忽然顿住，紧接着传来压抑的咳嗽声。李倩薇望着镜中自己逐渐淡去的印记，忽然明白，有些局从一开始便已布下，而她，从来都不是棋子，而是执棋者。

香谱的纸页在夜风中翻动，最新一页写着：

李倩薇：“波斯契约，以血为引，以香为凭，破阵之道，在于让执迷者，先醉于自己布下的香雾。”

墨痕未干，窗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第五声里，隐约混着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像谁的心事，终于在沉水香里，慢慢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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