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总以为,奶奶的笑容是清晨的风,能吹过天边,也能吹进山谷。笑容绽开在她脸上,她那衰老而总带着疲惫的面庞就奇迹般地年轻了。我记忆中的奶奶从来都是微笑着的,似乎看不出她一辈子都在辛苦操劳。她的笑容有种力量,能使人心安,使人欢愉。
两鬓斑白的奶奶,尽管身上不可避免地有些老人味,可在她的五官轮廓中仍然可以看出,她年轻时算是个美人。她笑时,眉眼弯弯,眼袋成了卧蚕。这时候,人世间的离很忧愁似乎都化作了轻烟,被风轻轻地带走。这一笑,将千愁万愁吹散,变成那平安样的云朵,不问所起,不问归期。
是的,于我而言,奶奶的笑容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之一。
曾有过一次,我亲眼看到了奶奶眼中闪过的一瞬间的失落。几年前的除夕夜,我们回到老家。聊天,看电视,包饺子,吃年夜饭,奶奶一直笑着。可能在她不再年轻之后,这成为了一种习惯。临近午夜时,她起身给我削了一碗奇异果,放到我面前。我低头看了看,满不在乎地说:“谢谢奶奶,我不爱吃这个。”其实我以前根本没吃过奇异果,只是内心有种对酸水果的排斥。但我看到了奶奶的笑容不易察觉地僵了僵,又后悔了。我改口道:“不过奶奶削的水果肯定最好吃,我来尝尝!”奶奶大概看穿了我拙斥的谎言,但她只是静静地又笑了笑。奇异果一点也不酸,而当我放下碗时,又对上了那道柔和的目光。
奶奶一定是顶爱笑的。看烟花时,她笑,眼睛被映得五彩斑斓;孩子们一起玩耍时,她笑,眸中藏着淡淡的期许;听到悦耳的鸟鸣,她笑,仿佛自己正置身于并热爱着一片森林;别人对她讲不顺心的事时,她笑,安慰着,她相信“万物都有裂缝,光才会照进来。”
打我记事起,吃饭时,奶奶总是端着碗,到另一张桌子上独自吃。我曾很疑惑地问:“奶奶,你为什么不和我们坐在一起?”她却只是笑笑,不说话。后来我终于明白了,奶奶其实不能如我所许的愿望一样长命百岁,不能久久地守望着用笑容安抚我一直到我长大,因为她生病了。
在一段时间内,奶奶的病情迅速恶化。在北京住院半年后,她又回到了老家。她的脖子到嘴角间长了一块鼓包,显得臃肿,说话都有些困难。那几个月,我常跟着妈妈回老家,然后不出声地在奶奶床边坐着,一坐就是几个小时。
我不知道也没想到,那次竟是我与奶奶的最后一面。奶奶似乎好一些了,慢慢地、模糊不清地说了很多话。那天她神志很清楚,快到3点时,她对我说:“回去吧,你下午还有节英语课。”我们临走时,奶奶再次笑了笑,轻轻地说:“孩子,你要好好听你妈妈的话。”
我企盼着下次见到奶奶,等待她的病好起来,可是第二天晚上,我就得知了奶奶去世的消息。当时,我躺在床上,心中充满了困惑。爸爸和姑姑坐最快的车从北京回来,我也向学校里请了假。一切都好像那么突然,让人完全猝不及防。
葬礼上,我很平静。那时我还年幼,不理解何为死亡。灵车远远地开着,远远的。画像上的奶奶依旧笑着,让我感觉,根本没有“阴阳两隔”这种说法。
可是当我再次回到已经冷清多了的老家,奶奶却没有站在石门前向我微笑。我跑进屋子,呼喊着:“奶奶!奶奶?你在哪儿,奶奶…”我停下了脚步,站在奶奶生前的卧室里,不知为何,心底传来了缠绕的疼痛。我静静地哭了,就像奶奶静静地笑一样。
但我坚信,奶奶还活着,不管是在我们的心里,还是别的什么地方。我始终记得她微笑的样子,也是会思念那闪着泪光的童年了。我知道,世界上最美的笑容,来自我的奶奶。
澈忆倾
二零二四年十月十六日
二零二五年二月八日 二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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