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8、山东之行

皇后富察琅嬅与太后慈母心肠，一日没定下许婚蒙古的人选，便日夜焦急如焚，哪里按捺得住，恨不得立时有了决断才好。

是夜，太后便召见了皇后富察琅嬅，和颜悦色说起话来。

太后婉转说起当年选福晋之事，提道：“皇后是哀家亲自给皇上选的嫡福晋。这夜里还叫皇后你过来，是有件好东西要给你。”说着福珈便捧上一袭珍珠领约。烛光灿灿之下，那领约华美无俦，粒粒珍珠一般大小，圆润饱满，闪着柔和光泽。

便是皇后富察琅嬅见惯宫中宝物，也知这必是太后压箱底的爱物。无功不受禄，这和亲的节骨眼上皇后富察琅嬅不相信太后会这么好心，缓缓开口道：“臣媳身体欠安，未能每一日向太后晨昏定省已经是礼数不周，哪里还敢受太后的赏赐呢？”

太后笑吟吟道:“何必跟哀家客气，这是哀家封贵妃的时候先帝赏赐的珍珠领约，瞧这几颗珍珠颗颗圆润饱满，不比皇后所用的东珠逊色。哀家知道你节俭惯了，但璟瑟到了年纪，哀家这件东西，就当为她添嫁妆吧。”

皇后富察琅嬅听得太后如此，如何还不明白。太后这是要拿一个破领约，换她女儿去远嫁。积年婆媳的情分，虽然有些许亲厚，但是皇上登基之初太后给她的挂落哪里少了？更何况，皇后富察琅嬅现在只有和敬公主璟瑟一个孩子。婆媳面子上的情分哪抵得上儿女血脉相连之亲。

满腔温情都化作冰寒，皇后富察琅嬅也是有备而来，使个眼色，阻止了正要上前接过领约的莲心。

“巧了不是？臣媳和太后心意相通。“皇后富察琅嬅赔笑道:”细绢，臣媳不惯奢华，唯有手头这一对彩金鸳鸯是与皇上大婚时先帝所赐，最为珍贵。如今恒媞妹妹要许嫁科尔沁部，臣媳特意奉上，为恒媞妹妹的妆奁增色。”细绢会意，忙含笑捧上一对彩金鸳鸯。

太后脸色一冷，又若无其事的捧起茶水喝了一口。

细绢伸着手，无人理会。

太后只顾喝茶微笑，福珈立在一旁，忙着添香，浑若不觉。

两下僵持，谁也不肯在自己女儿的婚事上退让一步。

福珈慢悠悠往青玉香炉里添着檀香。那幽幽的香气并无往日宁神之效，反倒热腾腾地滋出空气中焦热的火气。

太后抿了一口茶水，将那苦涩滋味含在舌下，面上笑得温厚慈爱，说出的话并不中听:“皇后，璟瑟是皇上和你所生，比起那些庶妹，这个嫡公主不知高贵了多少。璟瑟自己总以嫡出自诩，以早早封了固伦和敬公主为荣，现在她大了，这就有了上好的婚事送上门，皇后可要抓住这个机会。”

皇后富察琅嬅合乎儿媳的恭顺模样，温柔道:“璟瑟年幼，说话不知轻重，哪里可以许了人家呢?臣媳留她在身边好好教导几年，等出落得有模样了，再嫁不迟。”

太后幽幽叹息了一声，怜爱地抚了抚皇后富察琅嬅枯瘦的手背道:“你能等，蒙古不能等呢。自古慈母多败儿，你慢慢教导，温声细语的，璟瑟何时才能懂事呢？还是出嫁为人媳，磨炼多了，自然会懂得规矩。比你这个亲额娘教导有用多了。再说了，这回求娶公主的科尔沁部是蒙古诸部之首，地位尊崇，唯有璟瑟出嫁，才堪匹配。”

皇后富察琅嬅胸腔里翻江倒海起来，血气一阵阵翻腾，她极力微笑着，忍耐道:“这不现成就有恒媞妹妹么?论长幼，恒媞妹妹年长，又是璟瑟的姑母，自然是长辈先嫁，再考虑晚辈的婚事。”

太后微微冷笑道:“可哀家已经远嫁了一个女儿了，现在膝下只有恒媞一个亲生女儿尽孝。皇后，你是哀家嫡亲的儿媳啊，你忍心看着哀家再经受一回骨肉分离的痛苦么？”

皇后富察琅嬅丝毫不让：“臣媳不敢。太后，永璂新殇，璟瑟是臣媳唯一的孩子了，她要守着臣媳尽孝，也要为永璂尽哀。”

须臾的沉默，太后还是道：“你是皇上所有子女的嫡母，璟瑟嫁出去，也不缺人给皇后尽孝。恒媞是哀家最心爱的女儿了，哀家不能失去她的。没了她在身边，谁来给尽孝呢？”

如此，皇后富察琅嬅更是淡淡道：“皇上至孝，便是恒媞妹妹嫁嫁去科尔沁部，皇上始终都是太后的儿子。儿臣身为皇嫂，也为恒媞妹妹着急。《诗经》有云:‘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恒媞妹妹己到摽梅之期，不该再耽误婚事了。”

皇后富察琅嬅油盐不进，已经让太后失了耐心。

太后怒极反笑道：“皇嫂？呵，你这个皇嫂不易啊，当年选嫡福晋那般波折，差点就是娴妃成了嫡福晋，成了皇后。若真如此，今日自称一句皇嫂的该是娴妃了。若是娴妃为恒媞的皇嫂，不知道会不会多体谅哀家。”

忍了再忍的血气终于被这句话激得涌了出来，皇后富察琅嬅是久病之人，这样唇舌交锋本就是耗着精神的，气息一震，不觉捂住了胸口咳嗽，脸色煞白。

皇后富察琅嬅存了对太后的最后敬畏，轻声道:“若真那样，太后才该忧心了。娴妃女儿尚幼，那蒙古求娶，能嫁的就只有恒媞妹妹，皇上自然无须两相为难，也不必被臣子力谏了。”

太后看了她片刻，霍然大笑:“好，好。果然是哀家亲自选的儿媳妇，富察氏的闺秀。难怪皇上都夸你实在像足了一个皇后的气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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