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可以出院了。”
拆完线,逄志泽活动筋骨,肩头的绷带换成了透气的医用胶布,新愈合的疤痕在皮肤上蜿蜒如浅红的溪流。他对着更衣室的镜子将作战服领口整得一丝不苟,余光却瞥见门缝里探进的半截衣角——裴司礼正踮脚张望,怀里还抱着个印着卡通图案的保温桶。
“偷看?”
逄志泽猛地拉开门,吓得少年差点摔了保温桶。裴司礼涨红着脸把桶往前一递,热气裹着香气扑面而来。
“熬了三小时的牛尾汤,喝不喝随你!”
逄志泽挑眉接过,指尖擦过少年微凉的掌心。汤勺搅动间,几块软烂的胡萝卜和牛尾沉沉浮浮,他突然想起在医院昏迷时,隐约听见裴司礼对着空气念叨食谱的声音。喉头发紧,他闷声哼道:
“手艺比军灶强点。”
“那当然!”裴司礼立刻来了精神,伸手帮他整理歪掉的肩章。
“等会儿带你去吃火锅,鸳鸯锅,你那份清汤底——医生说忌口,别想耍赖。”
逄志泽刚要反驳,少年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扫过他耳畔,惹得逄志泽耳根通红,这小子是不知道自己是个同吗?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文祺抱着文件袋快步走来,胸前的勋章随着步伐轻晃。他扫过逄志泽手里的汤桶,又看看裴司礼亮晶晶的眼睛,无奈笑道。
“出院还带威胁的?”
逄志泽仰头喝完最后一口汤,故意将空桶塞给文祺。
“指挥官,劳驾扔个垃圾?”
话音未落,裴司礼已经拽着他往电梯跑,风衣下摆扬起的弧度里,藏着少年得逞的窃笑。
医院外,深秋的风卷着银杏叶打旋。裴司礼突然停在台阶上,从口袋里掏出个绒布小包,摊开是枚手工编织的红绳平安结,尾端坠着颗子弹壳打磨的吊坠。
“在病房编的,”他别过脸,耳尖泛红,“嫌丑就扔了。”
逄志泽接过平安结,金属吊坠还带着体温。他伸手揉乱少年的头发,在文祺无奈的注视下,将红绳牢牢系在腕间。
“走,去吃你的鸳鸯锅,记得多放香菜。”
三人并肩走向停车场,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裴司礼走在中间,左边是习惯性护着他的哥哥,右边是插科打诨却总在危险时挡在身前的战友。风掠过树梢,银杏叶簌簌作响,像是为这场劫后余生,轻轻鼓掌。
火锅店,趁着裴司礼不在,文祺问了逄志泽一个问题。
“你,是不是对我弟春心荡漾了?”
“哪有的事。”
“我还不知道你,一撒谎耳根子就泛红。”
“算了,跟你说实话吧,我确实对你弟动心了。”
“因为什么?”
“不知道,没有源头的喜欢,看不惯他受伤,总想把他护在身后,想补偿他童年的遗憾。”
“我拿你当兄弟,你却觊觎我弟。”
“说实话,你跟阿礼明明不是亲兄弟,你还是这么不要命的护着他。”
“很多年前,我从福利院跑出来,是裴司令把我捡回裴家的,裴司令有恩于我,就算不是亲兄弟那又怎么样,小礼回到这个家,却没人在意他,在国外他吃了很多苦,在国内,我不想他再过苦日子。”
“话说回来,我们都 35 了,可小礼他才 28 岁啊。”文祺这才反应过来,逄志泽比弟弟大了整整 七 岁。
“阿礼他,参军多久了。”
“十多年了,今年过完年,从军整整十一年了。”
逄志泽:???我没听错吧?军龄都快赶上自己了,自己从警至少 22 年了,现在的孩子都这么卷了吗。
“哥,老逄,你们怎么不吃啊, 肉都快煮烂了。”裴司礼从洗手间回来发现肉都快煮烂了。
“啊?哦,开动。”
火锅蒸腾的热气模糊了玻璃,裴司礼夹起裹满麻酱的肥牛塞进嘴里,腮帮子鼓成软乎乎的一团。逄志泽目不转睛地盯着少年被热气熏红的眼角,突然意识到自己无意识间已经将他碗里的香菜挑了个干净。
文祺重重咳嗽一声,用公筷往逄志泽碗里夹了块毛肚。
“别光看,你那份清汤都快烧干了。”
话虽带着调侃,眼底却藏着兄长独有的审视。逄志泽接过碗时,金属平安结在腕间晃出细碎的光,想起裴司礼编织时笨拙又认真的模样,喉间泛起温柔的酸胀。
酒过三巡,裴司礼的话匣子彻底打开,举着可乐杯说起新兵连趣事。逄志泽托腮听着,忽然注意到少年右手虎口处的旧疤——那是某次排爆训练留下的,此刻正随着他的动作微微发白。记忆突然翻涌,三个月前他在手术台上昏迷时,迷迷糊糊间似乎也感受到这只手紧紧攥着自己的手指。
“老逄?”裴司礼突然凑过来,温热的呼吸扫过他发烫的耳垂,“你怎么一直盯着我的疤看?是不是嫌我不完美了?”
逄志泽鬼使神差地抬手,指腹轻轻擦过那道疤痕。
“笨蛋,这是勋章。”
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愣住了。裴司礼的瞳孔骤然放大,耳尖迅速染上绯色,在文祺意味深长的注视下慌乱坐直,差点打翻了蘸料碟。
夜色渐深,停车场的路灯将三人的影子拉得歪斜交错。裴司礼醉醺醺地靠在逄志泽肩头,嘴里嘟囔着要去看凌晨的日出。逄志泽半搂着少年往车上走,转身时发现文祺倚在车门边,月光勾勒出他轮廓里少见的柔软。
“照顾好他。”文祺递来车钥匙,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他看起来没心没肺,其实……”
话音未落,裴司礼突然从背后环住逄志泽的脖子,毛茸茸的脑袋在他肩头蹭了蹭。
逄志泽望着怀里的人,突然想起裴司礼在病房里编织平安结的模样——明明是战场上无坚不摧的战士,却愿意为他笨拙地学这些温柔的事。夜风卷起少年后颈的碎发,逄志泽鬼使神差地低头,在裴司礼泛红的耳尖落下极轻的一吻。
后视镜里,文祺笑着摇头转身,钥匙链上的子弹壳吊坠在月光下轻轻摇晃,像是在为这场意料之外的心动,默默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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