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气象站的铁栅栏门在背后合拢时，一道闪电正好劈在远处的信号塔上。蓝光透过栅栏空隙，在我手背上烙下监狱栏杆般的阴影。那张被血浸透的公式页在口袋里发烫，林小鱼的短信还在视网膜上跳动："别信任何指纹验证"。

观测台的旋转风速仪发出生涩的吱呀声，像是生锈的齿轮在咀嚼空气。磁卡划过读卡器的瞬间，爆出的电火花烫伤了虎口地板突然下陷，我抓住风速仪的支架，指甲在锈蚀的金属上刮出四道白痕。

"生物识别启动。"机械女声从脚下传来。暗门里的蓝光舔舐着指纹识别器上的血迹——逃跑时在消防栓上划破的伤口还在渗血。通风管突然传来金属扭曲的呻吟，比这更可怕的是识别器亮起的绿灯："验证通过，林小雨博士，回来。"

博士？我盯着掌心翻卷的皮肉，血珠滴在识别器上，立刻被吸收得干干净净。母亲视频突然自动播放，全息投影里的她举着银杏叶标本，叶片脉络正与我伤口渗出的血迹同步泛起荧光。

"当你看到这段记录，说明镜像已经产生共振。"母亲的白大褂沾着可疑的褐色污渍，"他们发现我把技术用在人类基因上了。"投影突然闪烁，她身后闪过半张烧焦的工作证，编号与我在档案室找到的完全一致。

通风管又传来刮擦声，这次近得能分辨出是皮鞋后跟撞击金属的节奏。我扑向操作台，染血的手掌按在键盘上，监控画面突然弹出——张主任正在爬过C区通风管，领带夹卡在接缝处扯出一道血痕。

"销毁所有杏仁核样本。"母亲的声音突然变调，投影切换成红色警告界面，"特别是5月10日那批..."警告文字在视网膜上灼烧，而监控里张主任已经掏出对讲机："发现异常热源，申请开启D区毒气隔离。"

操作台突然升起一个培养舱，六枚杏仁核标本浸泡在淡蓝色液体里，标签上的日期都是5月10日。最外侧那枚正随着我掌心血迹的荧光频率脉动，像颗微型心脏。通风管传来"咔"的断裂声，张主任的皮鞋尖已经伸出管口。

"要下雨了。"背后突然响起林小鱼的声音。她站在观测台门口，雨衣兜帽下的眼睛反射着标本的荧光，"你还不明白？那些银杏叶标记是共振触发器。"她甩过来一张磁卡，正好卡住正在关闭的培养舱，"母亲用你的基因造了七个镜像体，张主任负责销毁失败品。"

培养舱的玻璃映出我的脸，此刻正与视频里的母亲重叠。标本架突然倾斜，五枚杏仁核标本滚落粉碎，唯有那枚发光的滚到我脚边。张主任的怒吼混着雷声炸响："立刻封闭所有出口！"

林小鱼拽着我撞向消防柜，柜门弹开的瞬间，警报声与暴雨同时倾泻而下。她塞给我一支注射："带着它去旧校舍，能暂时抑制共振。"注射器标签上画着银杏叶，叶脉里藏着母亲签名的笔迹。

通风管彻底断裂，张主任的手电光柱扫过我们站立的位置。林小鱼把我推进雨幕，她最后的喊叫被雷声劈碎："记住！别让标本接触你的血——"

暴雨中的操场像被搅浑的墨池，那枚发光的杏仁核标本在口袋里烫得惊人。旧校舍的轮廓在闪电中时隐时现，而身后密集的脚步声正撕开雨幕。注射器针尖反着冷光，玻璃管上细小的刻痕组成一行字：【镜像体07号稳定剂】。

注射器在指间转了个圈，针尖划破雨幕时带出一串银亮的水珠。旧校舍的霉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那枚发烫的杏仁核标本突然在口袋里剧烈震动，震得我锁骨发麻。

"07号稳定剂..."我盯着针管里荧蓝色的液体，突然听见二楼传来玻璃碎裂声。不是雷击——是有人用重物砸开了档案室的窗户。张主任的咆哮在雨声中时断时续："红外扫描显示...往钟楼方向..."

针尖抵住静脉时，银杏叶状的标签突然卷边，露出底下更小的字迹：【仅限本体使用】。我的手抖得厉害，雨水顺着注射器滑进袖管。二楼又传来柜子倒塌的闷响，这次近得能听见金属抽屉在水泥地上刮擦的刺耳声。

注射器推到底的瞬间，视网膜上突然炸开一片蓝光。整面墙的霉斑突然活过来似的扭动，组成母亲实验室的平面图。某个红点正在顶楼化学教室闪烁，和口袋里标本的震动频率完全同步。

"原来在这里..."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发现掌纹里渗出的血丝正被雨水冲成淡紫色。楼梯拐角的消防柜突然弹开，里面滚出半截焦黑的银杏树枝——和母亲视频里拿的一模一样。

顶楼的门锁挂着五月十日的封条，封条下压着张磁卡。指尖刚碰到卡片，化学教室突然传出试管碰撞的清脆声响。透过门缝能看到操作台上摆着六台离心机，其中五台都亮着红灯，唯独第七台显示着和我心跳完全一致的频率：68。

"你果然来了。"林小鱼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时，我差点撞翻标本站。她雨衣右袖空荡荡的，袖口还在滴水，"张主任在B区放了追踪剂，你的血..."话没说完突然拽着我扑向试剂柜，下一秒原先站立的位置扎满玻璃碎片——是张主任从窗外扔进来的烧瓶。

离心机突然全部爆鸣，第七台的盖子自动弹开。林小鱼用牙齿扯开我染血的袖口："快！把标本放进采集槽！"玻璃舱里静静躺着六片银杏叶标本，叶脉的荧光正随着我的脉搏明灭。

窗外传来液压剪的嗡鸣，张主任正在剪防盗网。林小鱼突然把磁卡拍在我渗血的手心里："母亲在等你...在真正的气象站..."她转身时我看到她后颈的皮肤正在剥落，露出底下荧蓝色的编码：06。

离心机发出尖锐的提示音，第七个采集槽缓缓升起。我盯着手里还在发烫的杏仁核标本，突然明白为什么注射器标签要强调"本体"——因为此刻所有叶脉的荧光，都正朝着我掌心的伤口汇聚。

防盗网被剪开的瞬间，林小鱼撞开试剂柜后的暗门。暴雨声突然消失，暗门后传来母亲最常用的那款茉莉香氛的味道，混着某种大型仪器运转的嗡鸣。张主任的皮鞋已经踩上窗台，他手里的紫外线灯正照出我满手臂正在发光的血管纹路。

"跑！"林小鱼把我推进暗道的力道大得惊人，"记住标本不能——"她的话被金属断裂声截断，我回头时正好看见张主任的领带夹卡住了正在关闭的暗门，上面沾着的荧蓝色液体...和林小鱼后颈流出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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