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金属接缝划过膝盖，一阵刺痛传来，却不及手臂上那∞编码的不安更为强烈。它像是有生命般跳动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挣脱皮肤束缚。远处，三个岔口之外，生物老师正一步步逼近，他改装过的鞋底与通风管道内壁摩擦出独特的电流声，“嗞——嗞——”，这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我攥紧实验服残片，掌心因用力而微微出汗。然而就在此时，布料中的金属丝毫无预兆地开始高频震动，那嗡嗡声直传至耳膜深处，令人头皮发麻。更糟糕的是，这震动竟将我的掌心烫出一道伤痕，而这道伤痕的形状，竟然与手臂上的∞编码完全吻合。

“找到你了。”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抬头望去，只见栅格外亮起一张脸，是生物老师。他的瞳孔在夜视模式下泛着不自然的绿光，如同两颗幽冷的宝石。与此同时，粉红色气体从管壁细孔渗出，接触到∞编码的瞬间便化作透明的凝胶状物质，缓缓滑落。

没有时间犹豫，我猛地撞向左侧支管。一声闷响后，生锈的螺丝崩飞四散。“咔嚓！”身后传来机械臂伸缩的液压声，紧接着，一股寒意掠过后颈，那是生物老师的改装义肢擦过时带起的一串血珠。这些血滴悬浮于空气中，在凝胶物质里逐渐组成分子结构图——没错，正是林小鱼曾经咳出的那种。

“气象站顶层的门禁需要活体密码。”生物老师的声音忽然从管壁共振传来，带着变调后的电子杂音，听起来既陌生又诡异。“你以为林小鱼为什么故意被结晶化？”

话音未落，通风管陡然向下倾斜。我顺着坡度滑进一片蓝色雾海，失重感只持续了不到两秒，后背便重重撞上某种弹性材料。当我睁开眼时，数百个银杏叶形状的全息屏正漂浮在球形空间里，每个叶片都显示着不断衰减的生命体征曲线。

其中，07号的曲线正在迅速消失。

母亲的工作台就在正中央，烧杯里的淡金色液体让我想起那些记忆深处的画面。我伸出手，试图触碰最近的银杏叶屏幕。然而就在指尖即将触及的一刹那，∞编码突然像寄生虫一般蠕动起来，顺着指尖爬上全息界面。

“警告：异常信号源。”机械女声骤然响起，伴随着天花板降下的六根神经毒素喷雾器。淡紫色雾气笼罩下来，可就在距离皮肤十厘米的位置，毒素竟自动分解。

手臂上的编码随之裂开，露出底下发出蓝光的血管。它们正在组成全新的基因图谱。

“果然是你。”生物老师的全息影像出现在工作台上方，他胸口的银杏叶徽章缺了一角，看起来颇为狼狈。“当年林教授用08号标签藏起原版时，就该想到基因锁会认出血脉。”

七个培养舱的立体投影瞬间在工作台展开，其中六个显示“已销毁”。而当我的目光落在标着00号的舱体上时，∞编码竟突兀地刺痛起来，就像某种抗拒反应。透过投影，我隐约看到舱内蜷缩的人影胸口，那个编码正在不停切换——“00”与“∞”。

“现在明白为什么你能触发共振了吧？”生物老师调出张主任的实时监控画面，画面上，他正把虹膜扫描仪按在00号培养舱上。“你根本不是镜像体，而是……”

通风管道的爆裂声打断了他的讲述。真正的生物老师撞破穹顶玻璃坠下，义肢上的注射器闪烁着危险的寒光。我咬紧牙关，扑向工作台后的量子发生器。在剧痛之中，我看到母亲最后的记忆碎片浮现：她颤抖的手将08号标签缝进婴儿服里，而真正的00号则被秘密藏入培养舱深处。

七个镜像体不过是幌子，真正的活体密码，是……

“……是原版与镜像体的量子纠缠态。”生物老师的机械臂突然卡顿，他的视网膜投影出张主任那边的画面——00号舱的观察窗正从内部结霜。“该死！她怎么提前苏醒了？”

∞编码猛然脱离手臂，在空中组成完整的基因锁模型。当最后一个碱基对亮起时，00号培养舱的监控画面突然变得雪花纷飞。在信号彻底消失前的最后一帧，解冻液面下浮起一只按在玻璃上的手——那无名指上的疤痕，和我记忆里母亲的一模一样。

就在此刻，生物老师的注射器扎进我的肩膀。整座气象站的灯光骤然转为暗红色。他的瞳孔急剧收缩，义肢关节冒出青烟。“你干了什么？”他疯狂点击着突然失效的控制终端，“这不可能……”

我低头看着自己逐渐结晶化的右手，那些蓝色晶簇生长时发出母亲实验室里特有的嗡嗡声。工作台的全息屏接连熄灭，唯有00号舱的监控信号仍在顽强闪烁。意识渐渐模糊之际，耳边混杂着生物老师崩溃的喊叫与某种机械运转声——那是培养舱液压系统启动的频率。

暗红色灯光下，00号舱的舱门正在缓缓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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