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通风管道的金属接缝在结晶右手的触碰下持续渗出蓝色电弧，那些细碎火花悬浮在黑暗中，组成残缺的分子结构图案。每一次手掌与管壁接触，骨骼深处都会传来细微的震颤，像是某种生物识别系统正在扫描我的基因序列。爬过第三个弯道时，头顶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红色警示灯将管道内壁染成血色。

"生物特征识别警报，非授权活体信号源。"机械女声在管道内产生诡异的回声，"坐标E-7区域。"

林小鱼特有的咳嗽声从前方栅格处传来，带着电子设备短路般的杂。我加快行速度，手肘擦过一处凸起的铆钉，暗红色血珠在失重环境中凝成球状。血珠飘向左侧岔道，照亮了用荧光涂料画着的箭头——那是我和林小鱼小时候在秘密基地用的标记方式。

拐角处的通风栅格已经变形，生锈的锁扣上沾着半凝固的蓝色液体。透过栅格缝隙能看到昏暗空间里漂浮的灰尘，某种化学溶剂的气味混合着铁锈味涌进管道。

"别用右手......"林小鱼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锁扣有共振反应......"

左肩狠狠撞向栅格的瞬间，结晶右手突然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蓝色电弧在锁扣表面炸开，金属熔化的刺鼻气味里，整个人随着崩坏的栅格跌进下方空间。

灰尘在鼻腔里炸开。撑着地面爬起来时，指尖触到某种粘稠液体——借着管道里漏进来的红光，看清那是从林小鱼左肩延伸出来的蓝色结晶脉络。她蜷缩在墙角，左臂已经完全透明化，晶体内部流动着与∞编码相同的光纹。

"三分钟前开始的全身结晶化。"她抬起完好的右手，腕表投影显示着不断跳动的数字，"最多还有二十分钟传导到心脏。"

美术室的四面墙都挂着用白布遮盖的镜子，唯独正对通风口的落地镜暴露在外。镜面右下角有干涸的血迹画成的银杏叶，与气象站控制室里的一模一样。林小鱼用膝盖支撑着挪到镜前，结晶化的左手按在镜面上。

"看好了。"她的右手食指在镜面写下∞符号时，皮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透明化，"母亲保险箱的密码是∞加上......"

镜中的我突然眨了眨眼。

这个细微动作让后背窜起一阵寒意。现实里的我明明僵在原地，镜中倒影却自顾自地抬起右手，指尖隔着玻璃与林小鱼的书写轨迹重合。当∞符号末端与双螺旋结构相连时，倒影的虹膜突然浮现出淡金色的纹路——那是07号镜像体特有的生物标记。

"你也是......"林小鱼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她的右手突然穿透镜面，真实触感带来的冲击让大脑一片空白。镜中世界伸出无数透明触须，缠住我的手腕强行拖向镜面。

视网膜闪过刺目的白光。秦浅浅被绑在电椅上的画面强行灌入视觉神经，她的校服领口被扯开，露出锁骨下方正在渗血的银杏叶烙印。某个穿白大褂的背影正在调整电击器强度，仪器显示屏"第七信号源持有者"的字样。

"他们在用杏仁核样本做诱捕器......"秦浅浅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00号舱的液压系统连着......"

画面戛然而止。镜面在巨大的冲击力下碎裂，飞溅的玻璃碎片中，林小鱼用最后尚未结晶化的右手把我推向美术室后门。她的指尖划过我的脸颊，留下带着母亲常用香水味的蓝色晶屑。

"去找液压泵声音最响的地方。"她整个人已经透明化了百分之八十，像一尊正在融化的冰雕，"00号舱的备用入口在......"

走廊突然传来金属靴底撞击地面的声响。生物老师的机械义肢特有的液压声由远及近，其间夹杂着电子设备扫描的滴答声。林小鱼突然扑向门口，完全结晶化的身体在灯光下折射出棱镜般的光斑。

"跑！"她的声带已经晶体化，声音像是从胸腔直接共鸣发出，"记住密码是∞加双螺旋加银......"

整面墙突然向内凹陷。隐藏通道入口在液压声中开启的刹那，生物老师的机械臂穿透林小鱼胸口飞溅的晶体碎片，闪着电火花的指尖离我后颈只有三公分。坠入黑暗前最后看到的，是林小鱼彻底结晶化的面容上凝固的微笑——和母亲葬礼那天她躲在树后的表情一模一样。

下坠过程像是被拉长的慢镜头。结晶右手在通道壁面擦出的火花照亮了密密麻麻的银杏叶刻痕，那些深浅不一的划痕组成庞大的化学方程式。当身体重重摔在某种弹性材料上时，头顶的入口正在迅速闭合，生物老师改装过的机械眼发出的红光在缝隙里一闪而逝。

黑暗中有液体流动的声响。伸手摸索时，掌心触到弧形玻璃表面，淡蓝色培养液在接触结晶右手的瞬间产生荧光反应。借着这微弱光芒，玻璃舱体上蚀刻的编号：00。

培养舱突然传来气密阀开启的声响。舱内液体退去的哗啦声中，某种生物监测系统启动的嗡鸣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结晶右手不受控制贴向舱体，皮肤下的∞编码正在与舱内某个发光体产生共振。

"记忆重组进度47%。"机械女声在密闭空间里产生重叠回声，"检测到07号镜像体基因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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