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偏爱温存时
超小超大

第三十三章

泰晤士河畔的夜色,与其说是夜色,不如说是一块巨大而潮湿的、浸透了煤烟与绝望的黑毡,无声无息地覆盖下来,将整个伦敦包裹其中。空气里弥漫着河水特有的腥冷气息,混杂着若有若无的、属于工业时代的陈旧铁锈味。温宁沿着斑驳湿滑的石板路走着,高跟鞋敲击石面的声音在空旷中被放大,又被浓重的雾气迅速吞噬,显得突兀而孤单。她的每一步都像踩在某种不确定的浮冰上,随时可能坠入脚下那片深不见底的、涌动着城市污垢与秘密的黑色河流。

远远地,一盏孤零零的老式路灯,在浓雾中晕开一圈病态的、昏黄的光晕。光晕底下,一个颀长挺拔的影子静静伫立。是沈寂。他背对着她来的方向,肩线笔直,夜风撩动他深色大衣的衣角,带着一种被精心打磨过的冷硬质感。他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她的靠近,只是微微低着头,凝视着脚下被灯光切割出的那一小片湿漉漉的光明。只有他指间偶尔闪烁的一点银色冷光,来自一枚不断被无意识拨弄的打火机,那金属的咔哒声,轻微却执拗。

温宁停下脚步,隔着几步远的距离,看着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背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四肢百骸的疲惫与酸楚。这真的是他口中的“老地方”吗?这个冰冷、潮湿、充满了疏离感的河岸?

就在她犹豫着是否要开口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时,沈寂极其缓慢地转过身来。他的动作流畅而克制,没有丝毫的迟滞或惊讶,仿佛早已预料到她的出现,路灯的光线不足以完全照亮他的脸,大半隐在阴影里,只勾勒出他下颌清晰的线条和紧抿的薄唇。那双深邃的眼睛在昏暗中显得格外幽暗,里面翻涌着她无法辨读的情绪。

他的目光在触及温宁的瞬间,似乎有极其细微的停顿,如同平静湖面漾开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随即又恢复了那种近乎冷漠的平静。他没有问她为什么会来,没有解释这个所谓的“老地方”究竟有何渊源,只是用一种陈述事实般的、不带任何温度的语调开口,声音被夜雾濡湿,显得有些沉闷:“我每天都会来这里站一会儿。”他微微侧过头,视线投向远处河面上模糊的灯火,像是在对那片虚无说话,“这是附近唯一没有明确监控覆盖的区域。”

所以,这里成了他可以暂时卸下伪装、喘息片刻的安全区?还是说,这里是他精心挑选的、用来进行某些不欲人知的谈话的场所?她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椎升起。这个认知比任何质问都更让她心冷。

沈寂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沉默,或者说,他早已习惯了这种在无声中进行的、充满了拉扯与试探的交流。他抬步,沿着河岸向更深、更暗的地方走去,步伐从容,仿佛在自家花园里散步。温宁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跟了上去。两人并肩走着,中间隔着大约半臂的距离,那距离像一道无形的鸿沟,充满了冰冷的空气和未说出口的话语。河水在脚下低沉地呜咽,远处偶尔传来汽笛的悲鸣,像这座城市压抑的呻|吟。

走了大约几十米,周遭的光线愈发黯淡,几乎只能依靠远处建筑透出的零星灯火辨认彼此的轮廓。沈寂再次停下脚步,这一次,他转过身,正面朝向温宁。阴影模糊了他的表情,却无法掩盖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沉郁而强大的气场,混合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疲惫。

“我明天晚上,”他开口,声音低沉,像是在喉咙里滚过了一层砂砾,“要出席一个家族晚宴。”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吐得清晰而缓慢,“会有很多记者,很多镜头。”他的目光落在温宁脸上,那目光像带着实质的重量,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也会有一位同伴。”他继续说道,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明天的天气,“一位女孩。她的父亲,是沈氏集团在英国这边最重要的商业合作伙伴之一。”

温宁的心猛地一沉,像骤然失重般向下坠落。尽管早有预感,但当这句话从沈寂口中如此平静地说出来时,她还是感觉到一股尖锐的刺痛穿透了胸膛。她想起了白天遇到的那个金发女孩,艾米。那个带着审视目光,说着“沈寂挺在意你”的女孩。原来,那不是偶遇,也不是试探,而是某种……预告?

“是那个金发女孩吗?”温宁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带上了一丝颤抖,“艾米?”她的眼睛在黑暗中努力地搜寻着沈寂的表情,试图从中找到一丝否认,或者至少,一丝犹豫。

沈寂似乎对她知道艾米的名字并不意外,或许艾米的出现本就是他默许甚至安排的一环。他的眼底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辨的情绪,转瞬即逝。“你见过她了?”他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像是在确认什么。不等温宁回应,他便垂下眼睑,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近乎认命的疲惫,“是的。明天晚上,我会和她一起出席。”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语气里带着一种冰冷的、程式化的疏离,“这是家族的要求,是我目前……必须扮演好的角色。”

“角色?”温宁几乎是下意识地重复了这个词,尾音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凄凉的笑意。这笑声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刺耳,“你这三年,一直都在扮演角色吗?沈寂?”她猛地抬起头,尽管泪水已经开始在眼眶里打转,模糊了视线,但她依然固执地、用力地直视着他,仿佛要用目光穿透他那层层叠叠的面具,“那么真实的你呢?那个在器材室里,会因为我一句话就红了耳朵的沈寂呢?那个在下雨天,会默默把伞倾向我这边的沈寂呢?那个……在分开前夜,用力拥抱我的沈寂……他去了哪里?”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几乎消散在湿冷的空气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掩饰的哽咽。那些被她刻意尘封的、属于过去的温暖碎片,此刻像锋利的刀刃,一片片割在心上,鲜血淋漓。

沈寂的身体似乎在路灯的残光下微微僵硬了一下。温宁捕捉到他喉结不易察觉地滚动,仿佛有什么话挣扎着想要冲口而出,却被他强大的意志力死死地压了回去。他脸上的表情在明暗交界处变幻不定,痛苦、挣扎、隐忍,最终都沉淀为一种更深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从大衣内侧口袋里摸索着取出一件东西。那是一张纯黑色的卡片,质地精良,边缘烫着细密的银色花纹。在昏暗的光线下,卡片中央用同样是银色的、优雅却冰冷的字体印着时间和地点——一张晚宴的请柬。

他将请柬递到温宁面前,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指尖却带着一种不正常的冰冷。“明天晚上的晚宴,”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克制到极点的喑哑,“如果你想来,就拿着这个。”他的目光没有看她,而是落在那张象征着另一个世界的、她无法企及的华丽入场券上。“但是,”他顿了顿,终于抬起眼,看向她的眼睛,那眼神深邃而复杂,带着一丝近乎哀求的劝阻,“我建议你,最好不要来。”

温宁没有立刻去接那张请柬。她只是看着它,看着那冰冷的黑色和闪烁的银色,感觉那不仅仅是一张纸片,而是一把淬了毒的匕首,正对着她的心脏。冰冷的触感仿佛已经透过空气传递过来,刺得她掌心发麻。“为什么?”她的声音很轻,“害怕我看到你和那个金发女孩的‘精彩表演’吗?害怕我这个不合时宜的‘故人’,会突然闯进去,揭穿你精心扮演的‘角色’吗?”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撕扯着她自己的伤口,痛得她几乎要蜷缩起来,却又强迫自己站直,维持着最后一点可怜的尊严。

沈寂握着请柬的手指骤然收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起苍白的颜色。他猛地攥紧拳头,仿佛要将那张卡片捏碎,但最终还是缓缓松开了。他没有看温宁,而是仰起头,看向那片被浓雾和灯火染成灰蒙蒙一片的、没有星辰的伦敦夜空。他的侧脸线条在阴影里显得格外冷硬,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

过了许久,久到温宁几乎以为他不会再回答时,他才缓缓地、一字一顿地开口,声音低沉而艰涩,像是在陈述一个早已注定的、无法更改的判决:“艾米的父亲,是我父亲在国内商业布局中,无法绕开的关键人物。他……指定了这次合作,也属意了未来的联姻。”他终于将目光转回温宁脸上,那眼神里充满了她从未见过的、几乎可以称之为脆弱的东西,“艾米,是他为我挑选的,或者说,是为沈氏集团未来继承人挑选的,未婚妻人选。”

这句话像一颗无声的炸弹,在温宁的脑海里轰然炸开。未婚妻人选,指定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沉重的铁锤,狠狠砸在她心上,将她之前所有的猜测、不安、甚至是一丝丝残存的幻想,都砸得粉碎。震惊、愤怒、屈辱、以及一种铺天盖地的、令人窒息的心碎感,如同冰冷的潮水般瞬间将她淹没。她感觉自己的血液都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四肢冰冷,连呼吸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她死死地盯着沈寂,眼睛因为充血而泛红,像一只受伤的、被逼到绝境的兽。“所以呢?”她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情绪波动而变得嘶哑,,“你的选择是什么?让我拿着这张可笑的请柬,像个傻子一样旁观你的订婚仪式预演?还是让我乖乖回到国内,像个被圈养的金丝雀一样,等着你处理完你所谓的‘家族责任’,等你和那个艾米演完了这场戏,等你顺利接管了沈氏集团,然后,等你功成名就之后,像一个仁慈的君主一样,纡尊降贵地来‘收留’我?”

她的话语毫不留情地问着沈寂。她看到他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极其苍白,那种苍白不同于平日里刻意维持的冷淡,而是一种真正失血般的、毫无生气的惨白。那一刻,他看起来不再是那个运筹帷幄、冷静克制的沈家继承人,反而像一个被剥去了所有铠甲、暴露在寒风中的、迷茫而痛苦的少年。他眼中的某种光芒黯淡了下去,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挣扎。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似乎想要像过去那样,轻轻触碰她的脸颊,安抚她激动的情绪。然而,他的指尖在距离她皮肤只有几毫米的地方,却猛地停住了,悬在半空,微微颤抖着。最终,那只手还是无力地垂了下去。“温宁,”他的声音低得近乎耳语,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几乎破碎的沙哑,“我从来……从来没有想过要你等。”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仿佛喉咙被什么东西哽住,“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

“不知道?”温宁的情绪彻底失控,积压了太久的委屈、困惑和被背叛的痛苦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那为什么还要发那些该死的密码诗?为什么要用那种方式给我希望?为什么要告诉我那个所谓的三年约定?”眼泪终于再也无法抑制,像断了线的珍珠,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顺着冰冷的脸颊滑下,在昏暗的光线下折射出点点破碎的、晶莹的光芒。“如果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最终要选择联姻,要选择你的家族,那你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为什么还要给我那些虚无缥缈的念想?沈寂,你告诉我,为什么?!”

她的质问像鞭子一样抽打在沈寂心上,他闭上眼睛,长而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两道浅浅的阴影,遮住了眼底翻涌的痛苦。沉默像铅一样沉重,压在两人之间。河水拍打岸基的声音,风穿过桥洞的呜咽声,都成了这片死寂中最清晰的背景音。

过了很久,沈寂才缓缓睁开眼睛。他再次伸出手,这一次,他的指尖终于落在了温宁湿漉漉的脸颊上,动作轻柔得像羽毛拂过,却带着一种灼人的、仿佛能将皮肤烫伤的温度。他用拇指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那触感让温宁浑身一颤,几乎要向后退去,却又被他眼神中浓得化不开的痛苦和绝望钉在原地。

“因为我自私。”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每一个字从胸腔深处艰难地挤出来,“因为我贪心。因为我无法想象,我的世界里,彻底没有你的存在。因为我……无法忍受放手。”他的手指眷恋地、极其缓慢地滑过她的脸颊轮廓,眼神里充满了痛苦的挣扎,“我曾经以为,我可以找到一种方法,一种既能应付家族,又能……守护你的方式。我以为我可以掌控一切,可以给你一个不同的未来。”他自嘲地、极其轻微地勾了勾嘴角,那笑容比哭泣还要难看,“但我错了,温宁。我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现实的残酷。”

温宁的心因为他这番剖白而剧烈地抽痛着,那是一种混杂着怜悯、愤怒、绝望的复杂情感。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要汲取最后一点力量,问出了那个最残忍,也最直接的问题:“晚宴上,”她的声音因为哭泣而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异常清晰,像一把磨得锋利的冰锥,“你会吻她吗?”她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声音里充满了某种近乎自虐的、绝望的期待,“你会在那些闪光灯前,拥抱她,亲吻她,向全世界宣布,她是你的未婚妻吗?”她紧紧攥着拳头,那张被他塞向她手中的冰冷请柬,此刻像一块烙铁,灼烧着她的掌心,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起青白色。

他看着温宁,看着她泪痕未干的脸,看着她眼中那破碎的、绝望的光芒,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扼住,连呼吸都带着痛楚。

“温宁,”他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剧烈的颤抖,那是一种濒临崩溃边缘的脆弱,“我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他的目光痛苦地移开,落在远处模糊的、如同鬼火般闪烁的城市灯光上,“因为……无论我给出什么样的答案,对你来说,都是残忍的。”

他缓缓地低下头,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温宁冰冷的额头上,带着他身上特有的、混合着某种清冽古龙水的复杂气息。然后,他的嘴唇极其轻柔地、近乎虔诚地,擦过她的额头。那触感轻如蝶翼,却又带着一种滚烫的、几乎要将她灵魂都烙印上的温度。这是一个短暂得如同幻觉的吻,却又沉重得如同一个无法兑现的承诺。

“我所做的一切,”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却又清晰地钻入她每一个毛孔,每一个细胞,“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真正地、毫无顾忌地站在你面前。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活在我父亲的阴影下,活在沈氏这个巨大而冰冷的机器里。”

他的话语,他的触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浓烈的、近乎绝望的痛苦气息,像一张无形的网,瞬间将温宁包裹。有一瞬间,她几乎要心软,几乎要伸出手去拥抱这个同样被困在命运牢笼里的、伤痕累累的灵魂。

但是,下一秒,理智浇醒了她。她猛地向后退了一步,用力推开了他。那力道之大,让沈寂踉跄了一下,脸上露出愕然和受伤的表情。

温宁看着他,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决绝。“我不需要这样的等待,”她的声音颤抖着,却掷地有声,“更不需要你用这种方式换来的未来!”

她将那张一直紧攥在手中、已经被手心汗水浸湿、边缘甚至有些卷曲的黑色请柬,狠狠地掷回到他胸前。那张轻飘飘的卡片撞在他昂贵的大衣上,发出一声轻响,然后无力地飘落在湿漉漉的石板地上,像一只被折断翅膀的黑色蝴蝶。

“沈寂,”她看着他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一字一顿地说,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们之间,到此为止了。”

说完,她猛地转过身,不再看他一眼,朝着来时的方向快步离去。她的脚步踉跄,身体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而摇晃,背影在昏暗的路灯下拉得又细又长,像一只受了重伤的鸟,拼尽全力扇动着翅膀,带着满身的疲惫、骄傲和彻骨的绝望,不顾一切地逃离这片让她心碎的、荒芜的河岸。

沈寂僵硬地站在原地,没有去追,也没有说话。他只是低着头,看着脚下那张被遗弃的、很快就被细密的雨丝打湿的黑色请柬。雨水迅速洇湿了卡片,化作一片混沌的、无法辨认的图案。

夜色更浓,雨丝更密,泰晤士河依旧沉默地流淌,吞噬着一切声音,一切秘密,一切无法言说的悲伤。只有那盏昏黄的路灯,还在徒劳地照亮着这一小片被遗忘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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