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秋雨裹着寒意簌簌而下，打在“月影花艺”的青瓦上叮咚作响。张菟丝踮脚调整着新到的洋桔梗，指尖拂过饱满的花苞时，忽然听见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抬头望去，苏星汐正撑着伞立在檐下，米白色大衣下摆洇着深色水痕，发梢滴落的水珠在石板上溅起细小水花。

“这么大的雨还过来？”张菟丝快步迎上去，接过她手中滴水的伞。苏星汐摘下被雾气蒙住的眼镜，睫毛上还沾着细密的雨珠，“答应给你画的秋菊系列完成了，想赶紧送来。”说着从帆布包里掏出防水文件夹，深蓝色的缎带系着的画册还带着体温。

店内暖黄的灯光下，张菟丝翻开画册。十二幅秋菊姿态各异：墨菊如泼墨写意，粉菊似轻纱笼罩，最绝的是那幅《雨菊》——湿笔晕染的背景里，花瓣上的雨珠竟像是要滴落在掌心。“星汐，你是不是偷偷给花施了魔法？”她的声音发颤，指尖抚过画纸纹路，“每次看你的画，都觉得这些花要活过来。”

苏星汐倚着花架轻笑，发间的茉莉香混着雨水气息飘来：“因为有人每天给它们说悄悄话啊。”她突然凑近，指尖擦过张菟丝耳际，“沾到花瓣了。”突如其来的触碰让张菟丝猛地后退，后腰撞上铁架，整排玻璃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空气瞬间凝滞。苏星汐的指尖还悬在半空，张菟丝的耳尖烧得发烫。两人之间隔着半臂距离，却能听见彼此凌乱的呼吸。窗外惊雷炸响，暴雨如注，将这微妙的情愫浇得愈发浓烈。

“我......我去给你泡姜茶。”张菟丝转身时打翻了桌上的花剪，金属落地的声响惊得她眼眶发烫。她躲在茶水间，听着苏星汐在外面收拾的动静，心跳声几乎要震破耳膜。等端着冒着热气的茶杯出来时，发现苏星汐正蹲在地上修补被碰倒的玻璃花瓶。

“当心划伤！”张菟丝慌忙放下茶杯，却在伸手时和苏星汐的手同时按住锋利的碎片。刺痛从掌心传来，一滴血珠渗出来，滴在苏星汐苍白的手背上。“别动。”苏星汐的声音哑得厉害，抬头时眼中有张菟丝看不懂的情绪。她从包里翻出创可贴，小心翼翼地裹住伤口，指尖在张菟丝手腕处多停留了半秒。

雨声渐歇，残阳穿透云层。张菟丝望着相握的手，创可贴上的卡通小熊笑得灿烂，而苏星汐睫毛投下的阴影正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其实......”苏星汐刚开口，花店门铃突然剧烈晃动，几个撑着伞的客人涌了进来。

两人慌忙分开，张菟丝强作镇定地招待顾客，余光却始终追着苏星汐的身影。她看见苏星汐在整理画册时反复摩挲某张画纸，看见她将沾血的碎片小心收进纸袋，看见她临走时欲言又止的眼神。直到店门重新闭合，那声“明天见”还萦绕在耳畔，混着姜茶的暖意，在心底搅起千层浪。

深夜打烊后，张菟丝独自坐在柜台前。月光透过玻璃洒在苏星汐留下的画册上，《雨菊》那页不知何时被夹进了一朵新鲜的勿忘我。她拿起花凑近鼻尖，突然发现花瓣背面用铅笔写着细小的字：“送给最特别的园丁。”

窗外，秋风卷着零星雨点轻叩玻璃。张菟丝将勿忘我贴在心口，第一次觉得这个总是冷清的小镇，原来藏着这么多让人期待的温柔。而那些未说出口的话，或许就像等待绽放的花苞，在某个清晨，会被第一缕阳光点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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