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生香4· 药香染丝

连续工作了36小时后，沈青梧的喉咙开始隐隐作痛。她放下手中的修复笔，揉了揉太阳穴，窗外的阳光刺得她眼睛发酸。博物馆的中央空调嗡嗡作响，吹得她后颈发凉。

"沈老师，你脸色不太好。"王晓琳递来一杯热水，"要不要休息一下？"

沈青梧摇摇头，嗓子干涩得说不出话来。她指了指桌上摊开的《蕉荫仕女图》，示意还有工作要做。

"你这样不行。"王晓琳皱眉，"昨天通宵处理库房进水，今天又接着修复，铁打的人也撑不住。"

沈青梧抿了口水，勉强开口："下周就要展出了......"

"那也得有命完成啊。"王晓琳不由分说地收走她的工具，"至少去医务室量个体温。"

医务室的温度计显示38.2度。沈青梧盯着那根水银柱，有些恍惚。医务室的李医生给她开了药，叮嘱她回家休息。

"我送您回去吧。"保安老张听说后主动请缨。

沈青梧摇摇头，指了指办公室："还有资料要整理......"

"资料我帮你整理。"王晓琳板起脸，"现在，立刻，回家。"

走出博物馆大门，初夏的阳光晒得沈青梧眼前发黑。她站在台阶上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叫了辆出租车。

出租车里冷气开得很足，沈青梧缩在后座，额头抵着冰凉的窗玻璃。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江云深发来的消息：

"今天下午过来查看库房情况，方便吗？"

沈青梧手指发软，打字很慢："抱歉，我发烧先回家了。库房情况稳定，王主任在。"

消息发出去不到一分钟，手机就响了起来。

"严重吗？"江云深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比平时急促了些。

"只是小感冒......"沈青梧话没说完，就被一阵咳嗽打断。

"你在家？有人照顾吗？"

"没事，休息一下就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我知道了，好好休息。"

挂断电话，沈青梧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默默调小了收音机的音量。

回到家，沈青梧连衣服都没换就倒在沙发上。她迷迷糊糊地想着应该去烧点水吃药，但眼皮重得抬不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门铃声惊醒了她。沈青梧挣扎着爬起来，透过猫眼看到江云深站在门外，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

她打开门，还没开口，江云深就皱起眉头："你脸色很差。"

"你怎么......"

"问了王晓琳你的地址。"江云深径直走进厨房，把保温桶放在桌上，"参芪鸡汤，趁热喝。"

沈青梧愣在原地，看着他熟练地找出碗勺，盛出一碗金黄色的鸡汤。热气腾腾的鸡汤散发着药材的清香，混着鸡肉的鲜美。

"站着干什么？坐下喝。"江云深把碗推到她面前。

沈青梧小口啜饮着，温热的汤汁滑过喉咙，缓解了灼热感。江云深在厨房里转了一圈，找出电水壶烧上水。

"药吃了吗？"

沈青梧摇摇头："刚回来就睡着了......"

江云深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盒药："退烧的，饭后吃。"

沈青梧捧着碗，看着他在自己家里忙碌的身影，有些不真实感。阳光透过纱帘照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轮廓。

"你不用去工作室吗？"她问。

"今天没什么急事。"江云深把温水递给她，"把药吃了。"

沈青梧乖乖吞下药片。江云深又拿出一个香囊挂在客厅的挂钩上："艾草和薄荷，有助于呼吸。"

"你懂中医？"

"家里老人教的。"江云深坐到她对面，"现在躺下休息吧。"

沈青梧摇摇头："还有工作邮件要回......"

江云深直接拿走了她放在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睡醒再说。"

或许是药效发作，沈青梧真的感到困意袭来。她蜷缩在沙发上，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轻轻给她盖上了毯子。

再次醒来时，窗外已是黄昏。沈青梧坐起身，发现身上盖着那条薄毯，茶几上放着一杯温水和一个保温桶。她摸了摸额头，退烧了。

手机上有两条未读消息。一条是王晓琳发来的工作汇报，另一条来自江云深：

"鸡汤在保温桶里，热一下再喝。香囊可以挂在床头。有事打电话。"

沈青梧捧着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停留了一会儿，回复道："谢谢，我好多了。"

她起身去厨房热鸡汤，发现冰箱上贴着一张便签："三天量，每天一包。"打开冷冻室，里面整齐地放着三个分装好的汤料包。

保温桶的夹层里，沈青梧发现了一条折叠整齐的丝帕。展开来看，是一方素白的缂丝手帕，角落里用金线绣着一副精巧的银边眼镜图案，和她平时戴的那副一模一样。

沈青梧轻轻抚过那细腻的纹样，突然注意到手帕边缘有一行几乎看不见的小字："早日康复"。

门铃声再次响起。沈青梧打开门，是快递员。

"沈青梧女士？您的同城急送。"

签收后，沈青梧拆开包裹，里面是一套精致的药材分装盒，每个小格子里都贴着标签："退热"、"润喉"、"安神"。盒子里还有一张卡片：

"按标签服用。记得多喝水。——江云深"

沈青梧把卡片贴在冰箱上，突然觉得这个平时冷清的公寓温暖了许多。她拿起手机，又补发了一条消息：

"手帕很漂亮，谢谢。不过这么贵重的东西......"

消息刚发出，回复就来了："本来就是给你的。"

沈青梧看着这句话，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她想了想，又发了一条："改天请你吃饭，当作感谢。"

"好。"江云深的回复简单明了，"等你完全好了再说。"

沈青梧放下手机，把丝帕小心地折好放进抽屉。窗外的夕阳把整个客厅染成了温暖的橘红色，连空气中漂浮的尘埃都闪着金光。她深吸一口气，闻到了艾草香囊的清新气息，混合着厨房里飘来的鸡汤香味。

这个突如其来的感冒，似乎也没那么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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