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枕梦4· 荧惑守心

清晨六点，林星遥抱着笔记本电脑匆匆穿过回廊。太湖上的晨雾还未散去，在石板路上留下湿漉漉的痕迹。她三步并作两步跨上观星台的台阶，差点撞上正在调整滑轨的陆枕河。

"小心。"他伸手扶住她的肩膀，掌心温度透过薄薄的衬衫传来，"这么早？"

"有重要发现。"她气喘吁吁地指着电脑屏幕，"你看这个。"

陆枕河凑近，发梢扫过她的脸颊，带着淡淡的檀木香。屏幕上显示着一组天文数据图表，几条红色曲线异常醒目。

"火星轨迹异常？"他微微皱眉。

"不只是异常。"林星遥放大其中一段数据，"按照这个趋势，三十天后会出现'荧惑守心'的天象。"

"古籍记载的那个？"陆枕河直起身，晨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浅淡的金色。

"对！就是《史记》里记载的罕见天象。"她兴奋地原地跳了一下，"但现代天文学记录里几乎没有完整观测数据，这次机会太难得了。"

陆枕河若有所思地望向湖面："需要连续观测三十天？"

"嗯，从今天开始。"她咬着下唇，"但观测站的设备......"

"可以用这里。"他转身一根绳索，观星台的木质屋顶缓缓滑开，露出湛蓝的天空，"这个滑轨系统可以精确对准黄道面。"

林星遥瞪大眼睛："你连这个都懂？"

"祖上留下的设计图。"他指向屋檐下的刻度盘，"十二宫位置都标好了，虽然精度比不上专业天文台......"

"够用了！"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陆枕河，你简直是我的救星！"

话一出口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松开手。陆枕河却笑了，眼角泛起细小的纹路："需要怎么配合？"

"首先得调整观测角度。"她环顾四周，"最好能架设一台自动追踪的赤道仪。"

"赤道仪......"他沉吟片刻，突然走向墙角的一个木箱，"这个能用吗？"

箱子里是一台看起来有些年头的赤道仪，但保养得极好，金属部件闪着哑光。

林星遥倒吸一口气："这是上世纪六十年代的国产货吧？居然还能用？"

"祖父的收藏。"他轻轻擦拭镜筒，"去年刚校准过。"

"太完美了！"她蹲下来检查齿轮组，"就是底座需要改造一下才能固定在这里。"

陆枕河已经拿起卷尺开始测量平台尺寸："给我三小时。"

"我帮你。"她挽起袖子，"虽然木工活不行，但拧螺丝还是会的。"

阳光渐渐强烈起来，两人蹲在观景台上忙碌。陆枕河用刨子修整一块木板，木屑纷纷扬扬落在他的裤腿上。林星遥正试图拧紧一个顽固的螺丝，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

"角度不对。"他放下刨子，伸手覆在她的手背上调整扳手角度，"逆时针拧。"

他的手掌宽大温暖，指腹有长期做木工留下的薄茧。林星遥感觉一股热流从相触的皮肤蔓延到脸颊，连忙低头假装研究螺丝："这样？"

"嗯。"他却没有立即松手，而是带着她又转了半圈，"好了。"

螺丝终于乖乖就位。林星遥长舒一口气，抬头正对上他含笑的眼眸。阳光下，他的瞳孔呈现出清透的琥珀色，像是融化的蜜糖。

"饿了吗？"他突然问。

"啊？"她愣了一下，"有点。"

"张师傅做了酒酿圆子。"他站起身，向她伸出手，"吃完再继续？"

林星遥握住他的手站起来，发现两人的掌心都沾满了木屑和机油。不知为何，这个发现让她心里泛起一丝奇妙的亲近感。

午餐后，他们回到观景台继续工作。陆枕河正在雕刻一个新的木质底座，凿子在他手中灵活游走。林星遥则忙着调试赤道仪的电子控制系统。

"这个接口太古老了。"她嘟囔着，"得找个转换器。"

"试试这个。"陆枕河从工具箱里拿出一个锈迹斑斑的小零件，"七十年代的军规接口，可能匹配。"

她将信将疑地接过来，居然严丝合缝："你怎么什么都有？"

"修复古建筑经常遇到各种奇怪零件。"他低头继续雕刻，"习惯了收集。"

夕阳西沉时，赤道仪终于稳稳地架在了改造好的底座上。林星遥启动自动追踪程序，机器发出平稳的嗡嗡声。

"成功了！"她欢呼一声，下意识抱住身旁的陆枕河，"我们做到了！"

他的身体明显僵了一瞬，随后轻轻回抱了一下："嗯，很棒的配合。"

这个短暂的拥抱让林星遥后知后觉地红了脸。她急忙退开两步，假装检查仪器数据："接下来三十天，它就能自动记录火星轨迹了。"

"要喝点什么庆祝吗？"陆枕河走向角落的小冰箱，"有自酿的杨梅汁。"

"好啊。"她接过玻璃杯，冰凉的杯壁立刻凝上一层水雾。

两人并肩坐在观景台边缘，看着夕阳把湖面染成金红色。林星遥小口啜饮着酸甜的果汁，突然开口："为什么帮我这么多？"

陆枕河转动手中的杯子，冰块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因为......"

他的话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张师傅气喘吁吁地跑上来："陆先生，村支书找您，说暴雨冲垮了进山的公路，工程队要后天才能来！"

林星遥手中的杯子一晃，果汁洒在裙摆上："那我怎么回观测站？"

"恐怕得再多留两天。"陆枕河递给她一块手帕，眼里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正好可以看着赤道仪运行。"

她接过手帕，布料上带着淡淡的松木香。远处传来隐约的雷声，又一场暴雨正在酝酿。

"看来只能这样了。"她擦着裙摆，突然抬头冲他一笑，"不过这次我有正当理由了。"

陆枕河望着她的笑容，眼神柔和下来："嗯，很正当的理由。"

第一滴雨落在观景台的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啪"声。两人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正在运转的赤道仪，又相视一笑。雨幕渐渐笼罩太湖，却盖不住观景台上温暖的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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