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枕梦9· 荧惑为证

傍晚六点，林星遥站在观星台上调试赤道仪。夕阳的余晖给太湖水面镀上一层金红色，远处的山峦轮廓渐渐模糊。她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后颈的碎发已经被汗水浸湿，黏在皮肤上痒痒的。

"角度再偏西一点。"陆枕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里拿着两杯冰镇酸梅汤，杯壁上凝结的水珠不断滑落。

林星遥接过杯子，冰凉的触感让她舒服地叹了口气："赤经轴有点卡，可能是白天搬运时碰着了。"

"我看看。"陆枕河放下自己的杯子，俯身检查仪器。他的后背微微弓起，衬衫布料随着动作绷紧，隐约能看到肩胛骨的轮廓。

林星遥小口啜饮着酸梅汤，酸甜的滋味在舌尖扩散。她看着陆枕河熟练地调整螺丝，突然发现他的右手食指有一道细小的伤口，已经结痂了。

"你手怎么了？"她放下杯子，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腕。

陆枕河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哦，早上刻木雕时不小心划的。"

"消毒了吗？"

"嗯。"他轻轻抽回手，继续调整仪器，"张师傅给涂了药膏。"

林星遥还想说什么，仪器突然发出"滴"的一声轻响，显示屏亮了起来。

"好了。"陆枕河直起身，"现在试试。"

她按下启动键，赤道仪平稳运转起来，镜头缓缓转向西方天空。第一颗星星刚刚亮起，在暮色中闪烁不定。

"完美！"她欢呼一声，不假思索地抱住陆枕河，"太厉害了！"

这个拥抱只持续了一秒。两人同时反应过来，迅速分开。林星遥感觉脸颊发烫，赶紧转身假装检查数据。陆枕河轻咳一声，拿起自己的酸梅汤喝了一大口。

"那个......"她盯着屏幕，手指无意识地敲打键盘，"火星什么时候升到最佳位置？"

"八点四十分。"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正好在天顶。"

暮色渐浓，观星台的灯光自动亮起，柔和的黄光洒在木质地板和仪器上。林星遥打开数据记录软件，突然听到肚子"咕"地叫了一声。

"饿了？"陆枕河嘴角微微上扬。

"有点......"她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胃部，"中午忙着搬设备，就随便吃了点。"

"张师傅准备了晚饭。"他指向楼下，"现在去吃？观测还有段时间。"

厨房里飘出红烧肉的香气。张师傅正在灶台前忙碌，看到两人进来，眼睛笑成了一条缝："正好，刚出锅的油焖笋。"

林星遥的肚子又叫了一声，这次声音更大。张师傅哈哈大笑，盛了满满一碗米饭递给她："多吃点，晚上观测累人。"

陆枕河给她夹了一块鱼肉："刺都挑好了。"

"谢谢。"她小口吃着，发现鱼肉鲜嫩入味，"张师傅手艺真好。"

"那是。"张师傅得意地擦擦手，"陆先生特意交代要做你爱吃的。"

"张师傅。"陆枕河突然呛了一下，耳尖微微发红。

林星遥低头扒饭，感觉心跳加速。餐桌上突然安静下来，只有筷子偶尔碰到碗边的轻响。

饭后，两人回到观星台。夜空已经完全暗下来，繁星如钻石般镶嵌在深蓝色的天幕上。火星如预期的那样升到了天顶，红得格外醒目。

"开始了。"林星遥轻声说，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打，记录数据。

陆枕河站在另一台望远镜前，不时报出几个参数。两人配合默契，像是合作多年的搭档。

"轨迹偏移0.3角分。"她皱眉，"比预测的大。"

"大气扰动？"

"不太像......"她调整焦距，"等等，这是......"

望远镜里，火星旁边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小点。林星遥屏住呼吸，又确认了一遍："火卫二！居然能看到火卫二！"

陆枕河立刻凑到目镜前，两人的脸颊几乎贴在一起。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混着一丝汗水的味道，莫名让人安心。

"真的是。"他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兴奋，"《开元占经》里记载过这种天象，叫'荧惑携子'。"

林星遥飞快地记录着数据，眼睛亮得像是装满了星星："这可能是近十年来最清晰的一次观测！"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他们完全沉浸在观测中。火星的轨迹变化、亮度波动、卫星位置......每一个数据都珍贵无比。直到火星渐渐西沉，林星遥才直起酸痛的腰背，长舒一口气。

"数据都保存好了？"陆枕河递给她一杯温水。

"嗯，备份了三份。"她接过水杯，指尖碰到他的，两人同时缩了一下，"谢谢你这段时间的帮助，没有你，我不可能完成这么完整的观测。"

陆枕河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明天就要回观测站了？"

"嗯，所长催了好几次了。"她低头看着杯中的水面，"不过数据分析还需要一段时间，可能......"

"会再来吗？"他问得很直接，声音比平时低。

林星遥抬头，正对上他的眼睛。观星台的灯光在他眸子里映出细小的光点，像是另一片星空。

"会。"她听见自己说，"还有很多数据需要核对。"

陆枕河嘴角微微上扬："房间给你留着。"

夜风吹动窗帘，带着湖水的气息。两人并肩站在观星台边缘，望着渐渐西沉的火星。那颗红色的行星像是天空中的见证者，静静注视着两颗逐渐靠近的心。

"陆枕河。"她突然喊他的名字。

"嗯？"

"谢谢你。"她轻声说，"不只是为了观测。"

他转过头，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我也是。"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林星遥胸口涌起一股暖流。远处传来几声蛙鸣，衬得夜色更加宁静。火星终于沉入地平线，但天空中的星星依然明亮，像是无数双眼睛，见证着这个平凡又特别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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