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傩归

地球同步轨道上的量子风暴静止了。

陈玄策的肉身在湘西老宅的藤椅上苏醒，掌心握着半块青铜傩面。窗外，十万大山的云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金属光泽，露出原本的苍翠。三眼黑猫蜷在火塘边，金瞳里跳动着五万年前的篝火。

电视里滚动播放着全球新闻：

"青铜瘟疫患者集体康复，基因检测显示祖先记忆被激活"

镜头切到埃及金字塔前，当地儿童正用稚嫩的手在沙地上描绘猎户座星图；亚马逊部落的萨满吟唱着与星际苗疆完全一致的祭词；东京涩谷的少女们将苗银纹样绣在制服装上。

手机震动，NASA的紧急通讯弹出：

"阋神星轨道偏移，正携带青铜棺椁飞向地球"

阋神星的冰晶尾迹划过平流层时，全球电子设备自动播放同一段影像。

青铜棺椁在近地轨道开启，三眼尸骸手中的量子芯片悬浮，投射出猎户座王族最后的全息遗言：

"我们剥离暴虐基因不是流放，是播种。五万年轮回将至，请用傩面唤醒星河良知"

陈玄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他看向镜子，自己的瞳孔分裂成双重虹膜——内侧是人类，外侧是傩面星云。院里的老梨树突然疯长，结果实裂开，露出里面微型青铜飞船。

"不是飞船，"三眼黑猫跃上枝头，"是傩面的种子。"

它的尾巴扫过空气，陈玄策看见星际苗疆的农田里，觉醒者们正用锄头砸碎量子计算机。

联合国紧急会议在青铜瘟疫消退后的第四十九小时召开。

各国代表争吵不休时，陈凛推门而入，手中是从棺椁取出的《猎户座忏悔录》。当他展开镌刻在反物质薄膜上的文字时，会场的所有电子设备同步翻译：

"我们曾用基因巫术奴役千星，直到在长江流域遇见傩。人类啊，请用你们的血肉之躯，为宇宙保留最后温度"

纽约中央公园的喷泉突然倒流，水珠在空中组成傩面图腾。陈玄策站在水幕中，脱下上衣露出心口——那里的傩面烙印已退化成淡粉色胎记。

"投票吧。"他举起从星际苗疆带回的苗银匕首，"是拥抱量子永生，还是守护会流血的人性？"

十万大山的火塘烧了三天三夜。

陈玄策将青铜傩面、量子芯片和《忏悔录》依次投入火焰。三眼黑猫蹲在火焰中央，皮毛褪去后露出秦素衣的实体——她腕间的红线连接着每个曾注射疫苗的人类。

"其实没有尸仙魂。"她拨弄着火堆，"只有被遗忘的共情基因。"

火焰突然窜高，映出全球各地场景：东京的上班族拥抱金属化的同事；埃及儿童教研究员唱古傩调；亚马逊部落用草药治愈NASA科学家的辐射伤。

陈凛从怀中取出陈望山的遗物：半块玉琮。当它接触火焰时，星际苗疆的影像浮现在夜空——觉醒者们砸碎所有高科技，用陶土重塑傩面。

三年后的龙脊苗寨秋收节。

陈玄策背着竹篓走过梯田，里面装着星际苗疆寄来的陨石傩面。田埂上的孩子们追逐三眼黑猫，它颈铃的声响让稻穗泛起青铜色波纹。

山下的0927研究所已改造成傩文化博物馆，入口处立着陈凛的雕像，碑文只有两句：

"他埋葬了一个谎言

我们挖出了整个星河"

夜幕降临时，陈玄策在火塘边摊开手掌——胎记彻底消失了。秦素衣将新酿的糯米酒倒入银河形状的陶碗，酒面映出猎户座方向的新星爆：那是阋神星坠入太阳的闪光。

"敬血肉。"她举碗。

"敬会痛的文明。"陈玄策碰杯。

十万大山的雾气中，最后一具青铜傩面悄然融化，渗入土壤长出新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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