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暗涌

第四章 双生暗涌

暮春的雨丝缠在雕花窗棂上，像谢承渊昨夜替我描眉时的笔触。我握着那支累丝金凤步摇，对着铜镜调整角度，忽闻窗外传来压低的争执声——是暗卫统领沈砚与新调入的暗卫阿林。

“大人吩咐过，内院不许男子随意出入。”沈砚的声音带着冷意。

“我只是来送祛湿的艾草包……”阿林的辩解戛然而止，伴随重物倒地声。我示意柳儿去查看，自己则将步摇插进云鬓，指尖抚过凤嘴里的鸽血红宝石——这抹红，像极了昨日在谢承渊袖口看见的血迹。

“姑娘，阿林的鞋底沾着朱砂粉。”柳儿回来时攥着团布料，“和厨房昨日丢失的毒粉颜色一样。”

我望着那抹暗红，忽然想起昨夜谢承渊说“已让沈砚去查内鬼”。原以为是周府余党，却不想……

“去请老爷回府。”我解下步摇放进匣中，“顺便告诉沈统领，带阿林去地牢候审。”

未时三刻，谢承渊带着一身雨气归来，发梢滴的水珠落在我递过去的姜茶盏沿。他换了身家常的月白锦袍，却在我替他系腰带时，下意识侧过身子——那里有道新鲜的刀伤，渗着血渍。

“又去查太子的事了？”我按住他欲遮掩的手，从袖中取出金疮药，“母亲留给我的金疮药， healing effect 极好。”

他眸色 soften，任由我掀开衣襟。刀伤呈月牙状，显然是短匕所致。我忽然想起父亲兵书里的记载：“南诏刺客善用淬毒短匕，伤口形如新月。”

“太子豢养南诏刺客，”他忽然开口，握住我正在上药的手，“当年你父亲的弓弦，便是他们动的手脚。”

窗外惊雷炸响，我手中的药瓶险些跌落。谢承渊将我轻轻搂进怀里，下巴抵着我发顶：“别怕，我已让人盯着东宫动向。待拿到确凿证据……”

话音未落，忽闻前院传来喧哗。王氏披头散发闯进来，身后跟着哭哭啼啼的周府庶女，怀里抱着个浑身发紫的孩童。

“沈知意！你好狠的心！”王氏指着我尖叫，“我孙子不过吃了块你送的糕点，就中毒昏迷！你竟连襁褓中的孩子都不放过！”

柳儿刚要争辩，我抬手止住她，目光落在那孩童紧握的小手上——指缝间沾着靛蓝色粉末，正是制冰常用的芒硝，而非毒药。

“王夫人确定是我送的糕点？”我示意柳儿取来礼单，“今日晨时，我镇国公府送去的是杏仁酥与糖蒸酥酪，可这孩子口中的紫斑……”我捏住孩童下颌轻轻查看，“分明是误食了夹竹桃叶。”

王氏脸色骤变，怀中孩子忽然哇地哭出声，吐出几片碎叶。谢承渊眸光一冷，沈砚已带着暗卫将周府庶女制住。

“庶女周氏，你昨日去过花园夹竹桃树下，”沈砚呈上物证袋，“鞋底的泥土与花树下的一致。”

庶女瘫坐在地，哭喊道：“是母亲让我做的！她说只要诬陷大夫人，就能让哥哥脱罪……”

王氏踉跄后退，被门槛绊倒。我望着她惊恐的眼神，忽然想起母亲下葬那日，她曾假惺惺来哭丧，鬓边戴着母亲生前最爱的珍珠钗。

“念在你是周临继母，我镇国公府不与你计较，”谢承渊替我拢了拢披风，“但若再有下次——”他指尖划过腰间玉佩，“定北将军府的牌位，怕是要从忠烈祠撤掉了。”

王氏面如死灰，被侍卫拖了出去。我望着满地狼藉，忽然感到一阵眩晕，谢承渊立刻扶住我，掌心贴在我额间：“是不是累了？去歇会儿，嗯？”

他抱我去暖阁时，我瞥见他腰间挂着的荷包——是我初学刺绣时做的，针脚歪歪扭扭，他却日日带着。

“其实我早就知道，”我伏在他肩头低语，“你为我做的一切。”

他身子一僵，脚步顿在屏风前。暖阁的熏香里混着他身上的沉水香，让人安心。我伸手摸向他后颈，那里有块淡色的疤——是当年替我挡刺客时留下的。

“十岁那年你替我捉蜘蛛，十二岁替我找回被抢走的玉佩，十四岁在城西救我……”我数着他为我做的事，看他耳尖渐渐泛红，“谢叔叔，你是不是很早就喜欢我了？”

他忽然轻笑，将我轻轻放在软榻上，指尖替我褪去绣鞋：“从你母亲抱着襁褓中的你，说‘这是知意’时，就喜欢了。”他抬头看我，眼中有柔光流转，“知意，我等这一日，等得太久了。”

我攥住他的手，触到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握剑所致。这个铁血权臣，竟将最柔软的一隅，全都留给了我。

“以后不许再受伤了。”我替他理了理凌乱的发丝，“我会心疼。”

他眸色忽然暗了暗，俯身吻住我唇角，带着试探与珍视。我环住他脖颈，回应这份隐忍十年的心意。软榻旁的香炉飘来袅袅青烟，恍惚间，我仿佛看见母亲在云端微笑，眼底是欣慰的光。

戌时，谢承渊去书房处理公务前，特意将我揽进怀里：“若怕黑，就点上那盏莲花灯，我让沈砚守在屋外。”

我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忽然想起方才在他袖口发现的密信角——上面写着“太子私铸铜钱”。看来这场朝堂博弈，才刚刚开始。

但此刻，我攥着他送的暖炉，嗅着屋内残留的沉水香，忽然不再惧怕任何风雨。因为我知道，无论前路多艰险，总有一个人，会用尽全力护我周全。

这一晚，我做了个甜美的梦。梦里有十里红妆，有他眼底的星河，还有母亲温柔的声音：“知意，你终于等到了你的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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