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黄的病历本

雨水肆意拍打着老旧的电梯井，积水漫过了小满的球鞋。她的手腕上，蓝紫色的脉络如蜿蜒的河流般爬上脖颈，在耳后聚成了鸢尾花形状的胎记。雨桐举着手机，屏幕发出的微弱光芒划破黑暗，扫过防火门上褪色的涂鸦——那些扭曲的音符仿佛正被绣球花藤缓缓吞噬。

“这里。”雨桐低声道，声音在潮湿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她用一根从废墟中找到的琴键撬开了锈迹斑斑的配电箱，里面藏着一个牛皮纸袋。当泛黄的病历本滑落时，阁楼邮筒突然爆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轰鸣声，像极了遥远海洋深处传来的海啸。

那是1963年6月17日的一份诊断书，蓝墨水早已因时间浸润而模糊不清，却依然能够辨认出那绝望的文字：“程雪华，产后抑郁伴随解离性失忆，持续产生婴儿存活的幻觉……”

小满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疼痛如潮水般涌来。幻象接踵而至：年轻的雪华蹲在露台上埋藏钢琴键，绣球花根须缠绕着一个褪色的奶瓶；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将一只陶瓷兔子狠狠摔向墙壁，碎片里露出半张婴儿照片，上面印着蝴蝶状的胎记。

“这是外公的观察日记。”雨桐颤抖着展开几张脆裂的稿纸，“他说外婆在女儿夭折后，总说听见阁楼传来琴声……”

就在这一瞬间，邮筒竟吐出一封滚烫的信封，字迹正在溶解：“小朋友，今天医生说我偷藏镇痛药。他们不懂，只有疼痛能让我记住小媛手心蝴蝶状的胎记。”

暴雨敲击窗户的节奏逐渐变得急促起来。小满猛地抓住雨桐的手腕，冲向地下室。蓝紫色的脉络在黑暗中隐隐发亮，如同指引方向的幽光。生锈的门把手挂着一条褪色的缎带，推开的一刹那，腐败木香夹杂着铃兰的气息扑面而来。

覆满尘埃的三角钢琴静静伫立在那里，八音盒正自动旋转着。缺失的琴键位置插着一块陶瓷碎片，月光透过通气孔洒下，照亮了琴谱架上的景象——褪色奶瓶里插着一束干枯的绣球花，瓶身刻着模糊的“媛”字。

“这是……”雨桐的指尖轻轻触碰到琴键上的裂痕，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惊，“外婆说小姨只活了十七天，原来……”

话音未落，八音盒突然开始走调，整个地下室瞬间被婴儿的啼哭声和钢琴的混响填满。小满的视网膜上爆开无数记忆残片：雪华抱着襁褓在雨夜里狂奔，绣球花刺划破她的小腿，身后公寓窗口飘荡着《雨滴前奏曲》的旋律。

邮筒的轰鸣近在耳边。她们匆忙奔回阁楼时，发现信箱已经变成了透明的水晶容器，里面悬浮着一份1978年的旧报纸——标题赫然写着：“天才钢琴家程雪华宣布永久退隐”，配图中的雪华怀抱着一束绣球花站在废墟前。

雨桐突然撕开琴谱的衬页，泛黄的曲谱背面竟然是一篇用鲜血写成的乐评：“每个休止符都是小媛的哭声，我怎能用沾满女儿生命碎片的双手触碰琴键？”

暴雨终于在黎明前骤歇。晨光穿透水晶信箱，映出雪华最新的字迹：“当年我把绣球花根烧成灰烬，却不知它们顺着排水管在地下室重生。能拜托你们把奶瓶里的花枝种回露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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