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识

正门的巨幅海报在暮色中泛着冷光，"极简未来"四个字被设计成锋利的金属质感，下方是裴霁的侧脸剪影﹣﹣如艺术中心同他那些获奖作品一样，完美得近乎不近人情。

馆内灯光将主展厅照得如同白昼。裴霁站在媒体包围圈中，黑色西装勾勒出挺拔的肩线，袖口一枚暗纹袖扣在镜头下偶尔闪过寒光。他回答问题时下颌线条绷紧，声音像浸过冰水："艺术就是不断做减法的过程。"

"裴总监，Vogue的人到了。"助理小心翼翼地提醒。

"让他们等。"裴霁头也不回，指尖轻敲窗框。今天是他的"极简未来"主题展首日，整个设计圈的名流都来了，而他只觉得吵闹。

楼下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那是谁？不要命了吗？"

"快下来！"

裴霁皱眉望去，只见二楼金属栏杆上坐着一个黑色身影。那人双腿悬空，手里端着相机，正对着中央展区的悬浮装置拍摄。从裴霁的角度，只能看见他苍白的侧脸和微长的黑发。

保安的呵斥声中，少年突然转身，单薄的身体在栏杆上晃动引起一片惊呼。就在这一刻，他手中的相机线缆扫到了旁边的玻璃展品——

"砰！"

水晶碎裂声让整个展厅瞬间寂静。

裴霁乘电梯下楼时，周围人自动让出一条路。他走路时几乎不发出声音，像一把出鞘的冷刃。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声音是从角落里传来的。裴霁转身，终于看清了那个惹祸的少年——他约莫二十出头，穿着洗得发白的卫衣，此刻正低着头，细碎刘海遮住了眼睛。

"你知道那件展品价值多少吗？"裴霁冷声问。

少年缓缓抬头。

那一刻，裴霁呼吸一滞。

那是一张令人过目难忘的脸——苍白的皮肤，精致的下颌线，微微下垂的狗狗眼，右眼尾有一颗淡褐色的小痣。而此刻，那双眼睛里正迅速蓄满泪水。

"我...我会赔偿..."少年声音颤抖，一颗泪珠毫无预兆地滚落，划过脸颊。

诡异的是，他的表情依然平静，甚至称得上冷漠，只有泪水不断涌出，像一尊被雨淋湿的雕塑。

裴霁莫名想起自己多年前在冰岛见过的极光——冷冽而哀伤的美，让人移不开视线。

"名字。"他听见自己问。

少年抿了抿嘴唇，泪水顺着这个动作滑到唇边："...季锡禾。A大摄影系。"

裴霁注意到他右手一直背在身后："手伸出来。"

季锡禾摇头，后退半步，却撞到墙上。裴霁直接抓住他的手腕拽到面前——修长的手指上赫然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正顺着指尖滴落。

裴霁盯着他看了三秒，突然脱下西装外套裹住少年流血的手，将手帕递给季锡禾擦眼泪，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拽着他往外走。

"裴总监！媒体还在等——"

"推迟。"裴霁头也不回地说。

季锡禾亦步亦趋地跟着，在无人处悄悄将脸埋进那块真丝手帕。上面有雪松和苦橙的气息，是裴霁的味道。他无声地笑了，眼泪却流得更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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