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安新策发现姐姐安月明交到新朋友。
不是主动告诉他的,而是自己去学校发现的。是个男孩子,名叫沈霖。
事情缘由是他留意到这个男孩子总是喜欢对着自己傻笑,不管他做什么都是呆呆的看着他,有时候是偷瞄,有时候是明目张胆的盯着他看。刚开始就当是对他感到好奇的一类人,毕竟他们姐弟俩的长相精致得像洋娃娃,尤其是眉眼生的格外的漂亮,睫毛浓密,眼眸清澈。
喜欢他们脸的人,一直都挺多的。不管是老师还是同班的学生,都不会对他们怎么样,但是沈霖给人的感觉不同。
安新策有种直觉,他怀疑沈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教室外的走廊拐角处,安新策回头眼神警惕的瞪着沈霖,这个家伙在跟踪他。
“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声音低,听不出与安明月有较大的区别。
“那个,你好,你是我认识的明明吗。”
沈霖紧张兮兮的抓了抓头发,别过脑袋不好意思看他。
“明明?”
安新策顿时感觉胸口堵,为什么会有陌生男孩喊自己姐姐“明明”这个称呼,他们俩很熟吗?
“啊?”沈霖像是没预料到对方的态度会如此冷淡,有被浅浅吓到。
“那个,你不是明明吧。虽然不管怎么看,都和她长得一模一样,但是给我感觉还是有差别的。”
这些话属实是让安新策震惊到了,他竭力控制面部表情,但在沈霖眼里依然是在恶狠狠的瞪着自己,他胆怯的向后退了几步,努力平衡语气。
“我有听过明明说有个亲生弟弟,没想到会是双胞胎。这么看来有时候明明的性格变化那么大,是有原因的。”
在安新策不太友好的注视下,沈霖快哭了,声音越来越小。
“那个那个那个,可以交个朋友吗……”
“不可以。”
没有任何缓冲机会,安新策几乎是把希望扣在碗下。不等沈霖做过多反应,直接无礼的转身离去。
下午的课,安新策一直在心不在焉。就算不听课,他也能备一份课堂重点笔记出来,只是他所谓的心不在焉是连路都不好好走,便当也吃不香,整个人都要碎掉。
熬到放学时间,打铃的一秒钟,迅速收拾好书包,唰的窜出去,公交也不等了,屁颠屁颠小跑回家。
……
等到安月明发现自己的弟弟的时候,他已经满身的臭汗,嘴巴大口大口的喘着热气,衬衫汗透,扶着膝盖靠在家门前。
“小新,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安月明从厨房探出头,拿过纸巾擦拭弟弟的脸颊,表情困惑。
这个房子的空间太窄了,地板又是水泥地,弟弟身上的味道熏得她不动声色的捂住鼻子。
“姐姐……”
安新策低下头颅酝酿情绪,很快就大把大把掉眼泪。他难受姐姐交到新朋友不和自己说,以及刚刚安月明轻微的无意识举动被他理解成嫌弃自己,更痛苦了。
“姐姐,你不要我了吗。”抬起头,做认真脸。
“怎么会呢,小新你今天在学校发生什么了吗。”
安月明松开捂住鼻子的手,大概猜到刚刚弟弟的微表情,想着待会要怎么哄他。
“姐姐你交到新朋友,为什么不和我说。”
他咬紧嘴唇,努力克制情绪,奈何这个年纪的小孩真没成熟控制的能力,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下,只得胡乱用手臂抹眼睛,嘴巴里掺杂汗臭味和泪苦味,瞧着可怜兮兮的。头上的帽子早被他丢在地上,蓬松的卷毛炸成爆炸头,平常的安新策绝不会这样,看来是真的遇到天塌的事情。
“你说的是霖霖吗。”
安月明指腹擦拭泪水,深吸一口气,尝试温柔的哄弟弟。
“你怎么还可以叫他霖霖,他是男孩子。”
安新策大叫出声,想也没想打掉姐姐的手,眼泪更密集的排版在下颚处。
被弟弟这样对待,安月明也没生气。她能理解弟弟对自己的超乎寻常的占有欲,毕竟从小到大他们俩都没有实质性的玩伴,姐姐就是他的所有,对于新鲜的人会抱有强烈的抵触心理,担心自己的姐姐会被陌生人抢走,这是小孩子很正常的想法。只是,她不能理解为什么是男孩子不能这么喊名字,那要怎么喊。
“小新,霖霖是我交的新朋友,你不为我开心吗。”
也不管他身上的汹涌的汗臭味,安月明抱住弟弟,手指整理他炸出来的碎发。
“不开心。”安新策在姐姐面前永远都是直来直往,勇敢表达心声。“你和他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是昨天吗,还是大前天,还是上个星期。”他怀抱姐姐腰的手收紧了些。“怎么不和我说,他是你新的弟弟吗,还有不可以叫他霖霖。”
安月明此时只觉得脑袋要处理信息爆炸,没想到平常乖巧安静的弟弟能蹦出那么多问题,扶额稳住心神,缓缓开口。
“小新,没有人能取代你做我弟弟。”她摸了摸弟弟的头发,掌心直犯痒痒,安新策的小脑袋就像是刚洗完澡吹毛的金毛,因为刚出汗的原因,还热乎乎的,尽管会不可避免的沾惹汗渍,但她打心底不会嫌弃弟弟。
“是吗。”安新策鼻音黏腻,堵嘴抗议道。
“那为什么你要喊他霖霖。”
“额。”
安月明尴尬的移开头,对于这个问题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知道了。”安新策眼眸瞬间暗沉,没了之前还能听得进去话的模样,刚哄干的眼泪又委屈巴巴的流下。
”姐姐你喜欢他。”语气是完全的肯定,瞳孔坚定,哭腔被他强硬的吞下,是安月明从未见过的情形,她开始紧张起来。
“不是的,我怎么会喜欢他呢,我们俩只是普通朋友啊。”
“那姐姐你最喜欢的人是谁。”
安新策紧紧的贴合姐姐的身体,俩人身高差不多,挤得她肚子闷。
“当然……是你啊。”
等到弟弟欣喜地抬头看着自己,这场景仿佛是头冒狗狗耳朵,尾巴摇来摇去。
他笑得满足,脸颊浮现红晕,微张着嘴唇兴奋的看着姐姐,这时比起腰间的疼痛,安月明首先注意到的是弟弟的獠牙较为明显,感觉更像狗狗。
“姐姐,你会一辈子喜欢我吗。”
一辈子吗,好长的。
安月明不清楚人到底能活到多少岁,也不明白一辈子这个概念,盯着弟弟期待的眼神快要溢出来的模样,不假思索的回答那当然。
哄好弟弟的情绪后,又回到厨房准备盛汤,今天吃的是青菜煮土豆。
他们的妈妈一个星期只给他们八十块钱的伙食费,不是妈妈抠,要考虑到家里的水费和电费,以及早些年在医院生孩子欠下的贷款,妈妈活得比俩孩子难得多。
孩子们身上的衣服虽然破旧,但都是妈妈周末掐着点去超市和大爷大妈拼死拼活抢下来的。
深夜躺在床上,肚子不可避免的会咕咕叫,可能会有阴暗的心理埋怨妈妈为什么不能给他们好点的生活保障,至少每顿饭添根火腿肠也好,小小的鼻嘎能有什么坏心思,只是希望能多吃到两块钱的火腿肠。
可每次只要注意到妈妈手指间的伤口磨损,疲态苍老的面色,他们俩都会乖乖的承担家庭任务。不需要妈妈主动开口下达,像是心照不宣的秘密,俩孩子从来不会过问妈妈在外面的工作怎么样,自觉端热水给她泡脚按摩。
安新策比起姐姐尊重爱护妈妈,他自己更多是害怕。
他的心智不像这具身体的年龄,三岁左右就有听懂亲戚间的八卦,大致意思是当初,妈妈只打算生下一个孩子,弟弟的出生是意外。
本来初衷是打掉孩子,男朋友的出轨给她落下不小的打击,未婚先孕这件事对于女性而言承受的骂名实在是恶劣,再加上外公外婆重男轻女的思想,已经是对她差不多采取放弃的态度。尽管知道对象的道德下限程度令人发指,也无能为力,考虑再三后,还是毅然决然的选择结婚。
他们的父亲最终连去产房看他们一面的机会都不珍惜,残忍的抛弃他们。
两岁左右的安月明还会拉着妈妈的裤脚,用着稚嫩的童声询问爸爸的下落。都被妈妈以外出打工搪塞,她留给自己和孩子最大的体面,拼尽全力拉扯他们长大,白天在外什么脏活累活都乐意干,夜晚回家尽力照顾俩孩子的情绪。
搬到破败的出租屋也是生活窘迫所害。没有热水器,没有陶瓷地板,连个像样的厨房都是简单拼凑。闷热干燥的夏天,厕所墙壁上,时不时会出现蜈蚣和蟾蜍,睡在被窝里,还会跳出惊喜大蟑螂。
安月明是害怕的,但在弟弟面前她必须坚强。
这些在安新策眼里,强壮镇定的模样像马戏团的小丑,滑稽又可爱。
就很奇怪,安新策不惧怕昆虫,怕的是姐姐凶他。今天的反常行为在安月明心里犯嘀咕,她的弟弟的情绪不喜外露,只有在私底下才敢表露心声,这是他头一次忤逆自己,虽然小发雷霆的感觉萌的像小狗,但是安月明总觉得弟弟当时的情绪特别膨胀,是因为双胞胎的心理感应吗。
她拿起汤勺小心的舔了舔味道,直觉还不错,就跳下板凳,吆喝弟弟出来吃饭。
“写好作业了吗。”
安月明踮脚拿起碗柜里的小碗,放到餐桌后,解下围裙。
“写好了,姐姐。”
弟弟乖巧的蹲坐在座位上,等待姐姐投食。
“姐姐你还没有回答我,什么时候认识的他。”
被猝不及防的问出这个问题,安月明手中的筷子顿住,傻愣愣的移开视线,思考几秒钟后才想起他说的那个“他”是谁,反射弧着实长。
“不记得了,反正是感觉他人还不错,就成为好朋友的。”
安月明夹了根青菜送进弟弟的碗中,语气平常。
“这样子的吗。”安新策低头扒最后几口饭,闷不作声的把好几片青菜夹到姐姐的碗里,笑眯眯的威胁道。“姐姐你也不能挑食哦,再不吃青菜我就告诉妈妈,你偷偷把西兰花和苦瓜全都给我吃的事情。”
“……”
说完,将筷子放好,眼神示意姐姐赶紧吃,也是卯足耐心,顺便还回房间拿出书包里明天要看的书,盘着腿坐回位置,一面假模假样的扫几眼书,一面冷着脸监督安明月吃青菜。
在这种莫名其妙的气氛下,安明月也不好再说什么,忍着青菜的酸涩味,下巴都要嚼睡着,兑着汤水,饭终于是全部吃干净,不情不愿的站起身嘟囔要去烧热水。
“等等。”
安新策凑近姐姐的脸颊,舌头舔掉嘴旁的饭粒,完事后把教科书放在座椅上,老老实实的收拾碗筷。
俩姐弟就这样继续进行每天的必做事项,毫无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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