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伯钧还想说些什么,金毓贞却摆了摆手:“大哥,等仲辛醒了,您马上带他和孩子离开北平,回浔江老家。往后的事,就全仰仗您了,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她的语气郑重,见陈伯钧点头,才微微松了口气,“火车快开了,我该走了。大哥,珍重!”
“等等。”陈伯钧突然喊道,他从脖子上取下自己常戴的青色围巾,缓缓地围在金毓贞修长的脖颈上,凝视着她的眼睛,深情地说:“你也珍重!这条围巾就当作是我的陪伴,无论你走到哪里,都能感受到我的温暖。”金毓贞将围巾绕了一圈,围巾上还带着陈伯钧的体温,她轻轻抚摸着围巾,眼中闪过一丝感动。
她拿起小皮箱,缓缓向车厢走去。陈伯钧知道,这一分别,或许就是永别,理智与情感在他心中激烈地交锋。在金毓贞踏上踏板的那一刻,他忍不住喊道:“毓贞!”
金毓贞回头,那一刻,她的美丽让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佳人难再得”的旋律再次在陈伯钧心中响起。
“毓贞,我…… 我不想让你走。留下吧,或者,我陪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没有你,我的生命便没有了意义。”陈伯钧终于说出了一直藏在心底的话,这些话他憋了太久太久,此刻说出来,仿佛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金毓贞平静地看着他,眼中闪烁着泪光:“大哥,我明白您的心意。但有些路,我必须自己走。这是我的选择,即便未来充满艰难,我也无怨无悔。我有我的责任,有我想要追求的东西。”
陈伯钧眼中的光芒渐渐黯淡:“我就知道会是这样。毓贞,倘若有一天你想回来,只需捎个信,无论我身在何处,都会立刻赶到你身边。我会一直在原地等你,直到天荒地老。”
金毓贞微微一笑:“谢谢!”说罢,她坚定地迈上踏板,身影消失在车厢深处。
陈伯钧望着火车缓缓启动,车轮与铁轨摩擦发出的声音,仿佛是他心碎的声音。火车越开越远,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中,可他依然呆呆地站在原地,久久不愿离去。他的心仿佛被掏空了一般,只剩下无尽的思念与痛苦。
此时,他的心中仿佛有一首悲歌在奏响:"英雄美人,情关难留。是什么样的命运,让我们如此错过。我本有心,我本有情,奈何缘分弄人,爱恨只能在泪中消散。聚散匆匆,秋风落叶添愁绪。儿女情长,终究难敌命运的捉弄。此次分别,无人相送,我只能挥一挥衣袖,任由那飘荡的风,吹走我的伤痛。这一生,欠你的太多,只盼来世,能有始有终……”
九月的晨风裹挟着丝丝凉意,轻柔地拂过面庞,草叶上的露水悄然浸湿了鞋底。陈伯钧带着茂良与素云,沿着山丘间那条若有若无的蜿蜒小路,缓缓向上攀行。陈素云身着素褂青裤,一头乌黑的发丝间,别着一朵洁白的小花,宛如空谷中独自绽放的幽兰,散发着淡淡的哀伤。她满心疑惑,实在不明白伯父为何要带着他们,驱车三个多小时,来到这荒僻的山野之中。江南的丘陵地带,这般山丘并不罕见,然而这座山丘却有些不同寻常。它不似寻常山丘那般树木繁茂,只有几棵年岁尚浅的松树稀疏地生长着,倒是荒草长得极为茂盛。仔细看去,每棵树下似乎都有一堆隆起。阳光透过并不浓密的树荫,洒落在地上,那密密麻麻的隆起,形成了一片令人触目惊心的景象。答案只有一个:这些,是昔日那场惨烈战斗留下的遗冢。
历经多年的风霜雨雪,木质的墓碑大多已经腐朽,即便有些还残留着,碑上的文字也早已模糊难辨。三人在这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坟堆间茫然前行,那段充满血与泪的过往,不由自主地在他们心中浮现:震耳欲聋的呐喊,流淌成河的鲜血,中原母亲盼儿归的苍苍白发,江南春闺女子对远方爱人的痴痴遥望,湖湘稚子那一声声稚嫩的啼哭,故乡柳荫下恋人间的无奈诀别。如今胜利虽已到来,可那无数鲜活生命消逝的沉重代价,成为了无数人心中一道难以愈合的伤痛.
“当” 的一声,茂良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他俯身拾起,原来是一个圆圆的铁环。
“这是当年战斗时留下的,那时战斗异常激烈,许多年轻的战士,怀揣着守护家园的信念,毅然投身战场,最终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那些可都是二十岁左右,正值青春年华的孩子啊!望着漫山遍野的坟冢,仿佛能看到数千张年轻而坚毅的脸庞。三人心情沉重,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
陈伯钧一步步走到山顶,极目远眺,四下里皆是广袤的平原。他缓缓闭上眼睛,静静地聆听,仿佛又听见了当年战斗的声音:激烈的交锋声、敌人的呼喊声…… 坚守多日后,他带着为数不多的人突围撤退,而数千将士却永远地长眠在了这片山丘之上。陈伯钧缓缓拔出手枪,扣动扳机,向着天空 “砰砰砰” 连开三枪,巨大的声响在山间不断回荡,惊起了一群飞鸟。
“弟兄们,我来看你们了。如今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你们可以安心地长眠了……” 他的嗓子眼像是被棉花堵住,再也喊不下去,只能庄重地整了整衣帽,对着漫山的坟冢,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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